方大姐家的儿子很懂事,安慰她说妹妹一定会被找到的,再去别处找找看,而且他已经报了警,警察会调村外的监控,看看她会不会走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于是一直到傍晚,全村人男女老少几乎全都出动,包括警察在内整个村子附近都细细的盘查了一遍,但是结果并不乐观。
外婆听到这个消息,只是连连叹息,不断的说,方大姐怎么如此命苦?
等我们都要睡觉的时候,我依然能听见外面方大姐在喊着丫头的带着哭腔声音,我不知道那个孩子去了哪里,只是希望她能快点平平安安的回来,不然方大姐真的没有办法好好的活下去,我甚至猜测到是不是遇到了人贩子。
我在担忧中昏昏睡去,正睡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有一阵阵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那声音应该是持续了一段时间,起初以为是做梦,可是我侧耳听了听,的确是有人在敲门,我一面奇怪这么晚了会有谁能来串门,一面拿了手电去开门,脑子里还是迷迷糊糊的。
当我打开大门的时候,一开始以为是方大姐,可是却发现站在外面的并不是她,而是一个陌生的老头,他站在黑暗的夜色下,今晚的月色很好,雪白的月光照下,我却依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垂着头看着地面,我只能看见他头顶上花白的头发和一身灰色的布衣,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问他是谁,有什么事。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只是慢慢的抬起手指向村外的方向,我听见他含糊其辞的说了两个字: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我以为我是听错了,因为他说话时似乎是在嘴里含着个什么发音并不清晰。
我奇怪的又问了一遍,可是他并没有再说话,慢慢地放下手背在身后,然后转身向村外的方向一步步走去,我看着那个背影,突然觉得很眼熟,但一时又没想起在哪里见过,脑子里只是思考着他刚才说的孩子是什么意思?
我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难道他说的孩子指的是二丫头吗?他知道二丫头在哪?
“请等一下,你是谁?你是知道二丫头在哪吗?”我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可是他并没有停下来,还是继续往前走着。
我回头看了看院里,想去打声招呼,但又怕那人走了失去找孩子的良机,于是我只好拉上大门,追着那道身影而去。
前边的人一步步向着村外走去,我明明看见他走的并不快,可是怎么都跟不上他,只能在后面快步跟着,他始终保持在我手电光的尽头处,当我们走进小树林时,我四下照了照,午夜的树林里一片死寂,甚至连虫鸣蛙叫都没有,但是,在黑暗的尽头,在破碎的月光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我赶紧转回头来屏着呼吸,控制着自己想要拨腿就跑的冲动继续往前走着。
又走了一会儿,我的目光再次从别处移回来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一直走在前边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我立即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四周,惨白色的月光下,空荡荡的小树林里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禁又打了个寒战,双手自然地攀上双肩,手电在树林间来回乱照着。
“大叔,你在哪?”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颤抖地从我的嘴里传出来反倒吓了自己一跳,这时,在我左边,我听到一个嘶哑的,含糊不清的声音在说:“这里。”我立即转过头去,在斑驳的树影下,那个灰色的身影远远站着,看见他我立即长吁了一口气,迈步就向他跑去,他则幽幽地转过身跟我继续保持着距离向前走去。
估计走了有几分钟,我突然看见在离我不远的前方,有一盏灯正昏黄的亮着,而那个灰色的人影又一次消失了。
这一次我没有太过害怕,而是朝着那盏灯走去,人往往就是会在看不到出路的时候怕的要死,但是只要看见一盏灯,哪怕只是绿豆大小,心里也会变得踏实起来,不管那盏灯代表着什么。
现在的我就是这样,看见那盏灯光就觉得安全了,快步向那里走去。
走近一些后,我发现那竟然是一幢小土房,房子并不高大,只有一间,刚才看见的灯光正是从这一扇窗户里照出来的。
我站在门前鼓了鼓气,抬手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一会儿,就传来了脚步声,随着门吱呀的开启,我看见一个干瘦的老太太的脸从门后出现了,她目光温柔,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她看见我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这才张口问我是谁。
我抿了抿嘴,四下看看,那个灰色的身影依然了无踪影,于是我只好说:“奶奶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嗯,刚才是一个老大爷带我来的,这会儿他不知道去哪了,我看见你这屋里有亮光就来看看。”
我想跟她说来找孩子的,怕她不信,谁会在半夜三更跑到一个陌生人这儿来找孩子呀。
她听后想了想,笑了笑说:“要不你先进来坐会儿吧。”
她说着向里让了让,我站了一下才弯腰走了进去,这房子从外面看着不大,但一进来,确是更小,一进门左手就是一个通铺,对面是个小方桌,一把椅子,桌上放着一根蜡烛,除此之外并不他物。
老太太含笑地指了指床让我坐,我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刚要坐下,却突然一眼看见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棉被,而且这人我还认识。
我瞪大了眼睛打量着床上的人,又抬头去看一旁的老太太惊讶地对她说:“她怎么会在这儿?”
老太太笑着说:“怎么?你认识她?”我连忙点头,喜上眉梢地对她说:“我认识她,也认识她妈妈,她走丢了两天了,全村人都在找她,她怎么会在这儿呢?”我说着又看向躺在床上熟睡的小女孩,她不是二丫头又是谁。
老太太咯咯地笑起来说:“终于有人来找她了,我就知道她家人一定着急,你既然认得她,就快带她走吧,以后看紧点,天黑就别让她自己往外跑了,多危险呀。”
我赶紧弯腰去抱她,又问老太太:“对了,您是怎么找到她的呀?”
老太太帮我把丫头放在我后背上,一面说:“那天都晚了,我看见她一个人往外走,就问她是谁家孩子,这么晚了要去哪,她就说她本来是要回家的,可是她听见有人喊她,要带她去玩,然后她就顺着那声音走了,也找不着家了,我就把她收留在这儿,等她的家人来找她,等了两天也不见有人来,还好,你来了,你是她什么人哪?”
我听了心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脑海里又想起那个白衣服的女人来,听她问我,赶忙转脸说:“我是她的邻居,我也不知道她会在这儿,是个老大爷带我来的,我还得谢谢他呢,可是他却走了。”
说着,老太太送我们出了门,我站在门外回头对她说:“多亏您收留她,她妈妈都快要急死了,等我回去告诉他们,明天天亮了我们会再来谢谢您的,对了,您贵姓啊?”
她冲我摆摆手说:“别客气,都是一个村的,搭把手的事儿,快走吧,等会天更黑路不好走了。”说着将门在我面前关了起来。
“谢谢您!”我大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背着丫头往回走。
因为我很少回来,在树林里一时间有些迷糊,终于找到刚才那条小路了,却又分不清方向,不知道是该往左还是该往右,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又看见了那个灰色的身影正远远地站着,我心里一喜,大声说:“大叔,我找着二丫头了,谢谢你。”我说着就向他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看见了村落,但是那个灰色的身影又一次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我站在村口四下看了看,也不再多想,背着丫头就往方大姐家走。
虽然已经是半夜了,但是当我走到方大姐院门外的时候还是听见了她的哭泣声,还有男孩子劝慰的声音。
我站在门外将丫头向上托了托,这才抬手去拍门,里面安静了一些,接着就是那个男孩子的声音响起来:“谁呀?”
“快,快开门,二丫头回来了。”我吃力地说着,老实说,背着个八岁的孩子走那么远的路,我的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连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院里的人似乎是怔了怔,我听见男孩对方大姐说:“妈,有人说二丫头回来了,这大半夜的。”
可是我没有听见方大姐说话,而是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大铁门哗啦被拉开,一道手电光照向了我,我看见方大姐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我赶紧转了转身说:“快,二丫头,哎呀我背不动了。”
男孩子一见惊呼了一声,赶紧过来从我的背上接过孩子,看了看她,确定是自己的妹妹这才赶紧抱着回了屋,方大姐则依然惊讶地看着我,见孩子被抱了回来一把拉着我的手哭着说:“你从哪找着她的?妹子,太谢谢你了呀。”说着就要下跪,我一把拉住她说:“快别这样,孩子回来就好,先回去看看她。”
她听了这才直起身抹了一把泪,先去关了门拉着我这才进了屋。
我跟着她进了她的房间,她已经被放在了床上,男孩子拿着一块毛巾给她擦脸,见我们进来,抬头说:“她没事,就是睡了。”
方大姐无限怜爱地看着床上的丫头,抬手一遍遍摸着她的小脸,眼泪哗啦啦地顺着脸颊往下流,一面喃喃地说:“我的孩子,你要是回不来,我可怎么办?”却是越说越伤心,男孩子赶紧拿毛巾又给她擦脸上的泪一面说:“妈,你别哭了,妹妹这不是回来了吗?”说完又转头看向我问:“姐姐,我妹妹你是从哪找着的?”
我笑着说:“从一个小房子里,就在小树林里面,一个老太太收留了她。”
“小树林里面?老太太?”方大姐听了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我,我耸耸肩说:“天太黑,我也不认得路,应该是在小树林里,那个老太太人看上去不错,有点……”我正说着,无意间一抬头,脸色瞬间变了,整个身上的寒毛全都立了起来,我只感觉到浑身冰凉。
他们奇怪地看着我,发现我的眼神盯着墙上,他们也扭头看去,又莫名其妙地看向我,方大姐被我的样子吓着了,走过来拍了我一下问我怎么了,我慢慢地抬起手,指向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嘴唇抖动着,嗓子干哑着说:“有点像,她!”
方大姐和男孩再一次扭脸去看墙上的照片,那张黑白的照片里,一个干瘦的老太太正一脸慈祥地看着我们!
方大姐一听也呆住了,轻声问我:“那是我过世好多年的婆婆。”
这时候,二丫头突然哼了一声,慢慢醒转过来,我们都看向她,男孩子赶忙把她扶坐起来,她揉着自己的眼睛四下看着,一转头看见了自己的哥哥,又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叫了一声妈妈就跳下床来扑在了方大姐的怀里,然后抬起头说:“妈妈,我看见奶奶了。”
当我们第二天再去那个小树林的时候,果然,在一串脚印的尽头处,正安静的坐落着一个坟包,坟前的墓牌上贴着的照片,正是我昨晚看见的那个老太太,过世五年的方大姐的婆婆!
方大姐带着一儿一女齐齐跪在坟前给老人磕头,声泪俱下地感谢她收留二丫头,又把她送回到自己身边,因为据二丫头回忆,那天晚上她从邻居家回来,正要回家,却看见有几个小孩子冲她招手,说要带她去玩,说他们要去的地方可以划船,还可以捉鱼,还有好多好吃的,于是就拉着她走了,她一转头就找不着家了,只得跟着他们走,远远的她看见有一大片湖水,还有鱼从水里在跳出来,这时候,一个老太太截住了她,问她认不认识自己,她想起来这是她的奶奶,奶奶让她不要乱跑,还骂了那几个小孩子一顿,就拉着她去了她的家。
如果不是丫头的奶奶出来阻止,那么丫头很有可能也会死在那个库房里,对于这一点,方大姐恐惧极了。
丢失了两天的小丫头又奇迹般的回来了,并且说是她去世的奶奶救了她,听的人甚为震惊,而更让人费解的是,那天半夜敲我的门带我去救人的,我在第二天才想起来,那人正是去世的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