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对着门里发着呆,一直站在身后的张可突然打了喷涕,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急忙捂住了口鼻,但当我再看向屋里时,却看见正端坐在屋里的四个人齐刷刷地转过身来,四张惨白的长脸上,一双像唱戏的人画出的那种吊晴泛着红光看向我们,我放下门帘和张可转身就跑向了对面的那间屋子,躲在门旁的墙角,大气也不敢出。
张可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手心里全是汗,身体也在不住地颤抖着,我们缩了一会儿,我偷偷地掀开门帘向外看了看,对面那间屋子并没有什么动静,我又探出头小心地四下打探,走廊上也是漆黑一片,没有什么人影在,我这才吁出一口气,小声对张可说:“他们没有出来,那些人到底是谁啊,太吓人了。”
在黑暗里张可并没有回答我,只是,我觉得她的身体抖的更厉害了。“你冷吗?”我问她,慢慢地转过身,却一眼看见张可在手电光下,正半仰着头,脸色泛白,嘴唇剧烈地抖动着,一双眼睛向头顶上方看着。
“你怎么了?”我摇了她一下,心里跳得更加厉害,她慢慢地抬起手,颤抖着指了指我们头顶上方。
我被她的样子吓坏了,但还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一颗心脏几乎就要跳出喉咙,因为,当我也以同样的姿势抬起头时,正好看见一个人,脑袋歪在一旁,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们,嘴里吐一根长长的舌头来,一根麻绳绑着他的脖子正高高地吊在天花板上,双脚离我们的头顶不出一尺的距离!
而且不仅如此,天花板上除他而外,还密密麻麻地吊了有十几个人,全都穿着破旧的长衫,头发长长短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以同样的姿势瞪着我们,脸上似乎还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诡异的笑容。
我全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就冒了出来,我想跑,可是我没有力气,我想喊,喉咙堵着棉花一般发不出声音,我们就这样瞪着眼睛与挂在天花板上的那些人们对视着,有一瞬间我似乎是失去了知觉的,因为当我忽地恢复意识的时候,我扭头看见张可正歪着头依在我的肩上,我忙抬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还好,还有呼吸,于是我赶紧摇醒她,拉着她夺门而出。
一出门我俩就摔了一跤,同时,听见身后那间房子里传来了低声的窃笑,似乎房间里那十几个人都活了,正在嘲笑我们似的,直到门帘落下,那些笑容才听不见了。
“快离开这儿!”张可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后,我们一齐往大楼门处跑去,可是我们的手还没有碰到门闩,反而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我们对视了一眼同时顺着门缝向外看去,这一看又吓了一身的冷汗,因为我们看见一个高大的没有头的人正一步步向着楼门走来!
张可一下拉住我的手,不断后退着,吓得眼泪横流,小声问我怎么办?怎么办?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别怕,有我呢,张可,别怕啊。”我紧紧地搂着她,指着后面的房间说:“先去那里躲起来吧,上楼是来不及了。”她点点头,跟着我一起小心地进了那四个人围坐的隔壁的房间。
进了房间后我们发现,这个房间比其他房间都要宽一些,这里没有家具,只有两个木架,在木架上摆放着一个个黑色的半人高的大水缸,我和张可松了一口气,也许这些缸是用来泡咸菜的,而天花板上也并没有悬挂着人。
此时,外面的楼门吱呀一声开了,张可拉着我飞快地躲进了最下面一层水缸后面的黑暗角落里,同时关了手机的手电筒,露着两只眼睛盯着外面。
有一圈亮光从外面闪动着,蓝色的门帘下我们看见一个人正慢慢地走过来,站在门前顿了顿,慢慢地掀开了门帘,我突然有些后悔怎么没有藏到对面的房间去,这下好了,这个人进来只要一移开水缸,我们就会暴露在他的面前。
我拉着张可将她尽量藏在我的身后,而我们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瞪着那个人,只见他掀开门帘后,并没有马上进来,而是一直停在门外,在他的手里拎着一盏灯笼,他是在寻找我们吗?我们甚至以为他已经知道我们躲在这里,或者他正在盯着我们的藏身之处。
我们不敢再往外看,向黑暗又缩了缩身子,等了好一会儿,再偷看出去,那个人还是站在外面,而我们身边的那些水缸里却传来了水声,似乎是有人在往里面放什么东西,水一漾一漾的撞击着缸壁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这种声音持续了有十多分钟才停了下来,那个人这才放下门帘转身走开,片刻,就传来了楼门关闭的声音,那片光圈也消失了。
我们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小心地往外走,当我们站在屋子中央空旷的地方时,突然,有一个女声在背后响起:“你们两个,能帮我一个忙吗?”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俩的神经本来就高度紧张,突然听背后有人说话,都吓得一下坐倒在地回身看着身后。
我看见就在我们身后的一个水缸里,黑乎乎的似乎是一个人的上半身,我赶忙打开手机,用手电筒照过去,结果,在手电光下,我竟然看见一个女人正站在水缸里,头发披散着,身上全是水,衣服都紧紧地贴在身上,脸倒是正常人的脸,只是有些苍白。她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一手攀着缸沿,一手向我们伸展着轻声说:“能帮我出来吗?”
我急忙转头看了看张可,她也正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扭脸去问那个女人:“你,你是谁?怎么会在水缸里?”
她一脸悲伤地说:“我是被刚才那个人拐来的,脚被绑住了,我出不去,也没有办法给自己松绑,所以求你们帮帮我,把我从这儿弄出去,我会好好报答你们的,我爹爹有很多银子可以给你们。”
我们一听,她竟然是被人贩子拐来的,也就没有注意后半段话,一面对张可说:“咱们帮帮她吧。”张可也点点头,将手机装进口袋,我则咬着手机背后的支架跟她走过去,水缸里的女人立即向我们伸出手,我们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用力地将她向外拉。
因为水缸快到我们的肩膀,所以想要拉她出来比较费力,“你们再靠近一些,再近一些。”水缸里的女人说着将我们往水缸方向拉了几下,我已经紧紧地贴着水缸了,而张可比较瘦小,反而被那个女人的手紧紧地圈着我甚至错觉地以为她是要把张可拉进水缸里似的。
“不行,我拉不动,不如,我们去找把椅子来吧。”张可终于没力气了,本来她也在生病,这样一用力消耗了不少体力,于是双手支着膝盖喘息着说。
那个女人却说:“不用找什么椅子了,来,再试试看,我觉得我就要出来了。”我也把手机拿在手里喘息了一会儿,正准备抬手去帮她却惊愕地发现,她的手正伸得长长的向张可的肩膀伸去。
我猛地直起身来,水缸里的女人也猛地缩回手,似乎她发现我看见了刚才的一幕,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说:“你们,再试一下吧,应该就快成功了。”张可听了,也直起身准备再次去帮她,我忙对张可说:“等一下,我记得门外有个小凳子,我们拿来用吧。”
张可疑惑地看看我说:“门外有凳子吗?我怎么没注意?”
我走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说:“当然有,走吧,咱们去搬。”说着手下用了用力,她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抬脚就要走,可是却反而后退了一步,并惊呼了一声,我一回头,却看见那个女人的手再次伸的很长已经抓住了张可的衣服领子,并且急促地说:“不用去搬凳子了,再试一次吧,再试一次!”
她突然怒吼起来,刚才还正常的人脸一瞬间变成了一张发青的脸,皮肤也开始肿胀起来,双眼变得血红,她用力将张可往水缸里拉扯着,嘴里不断地喊着:“再试一次,只要再试一次!”
我被她突然变化的样子吓得不由后退两步,手就松开了张可,她被那个女人一下就扯到了水缸前,那女人的另一只手也揽向张可,想将她扯进水缸里!
张可也吓坏了,大声叫着我,让我去救她,我想也不想,冲上去一把拉住了张可的手,用力地向后拖着,张可也在她的手里挣扎,而水缸时的水被这么一折腾洒出来一大半,可是她的双手还是紧紧地抓着张可,嘴里还在不断的重复着那句话。
“杨杨,别松手啊。”张可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我不会放手的,你抓住我。”我说着更加用力地向后退着,这时,发生了更加让人抓狂的事情,那个女人附近的水缸里,突然都冒出人来,同样有男有女,他们的皮肤都是被泡得发白肿胀的样子,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他们看见我们,竟然也都向我们抻出手来,可是嘴里哇哇怪叫着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只是一个个身上发着青光,表情狰狞可怖。
我只是死死地拉着张可,但是在她身边的另一个水缸里一个男人也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肩膀,这一下,我的力气再也无法与之抗衡,连同我自己也被一齐向着那些水缸拖去。
“杨杨,你放手吧,别管我了,快跑!放手吧!”张可见我也差一点就会被拖到水缸前时,绝望地对我喊着。我发疯似地摇着头说:“不!我绝不放手!阿兔还没有找到,我怎么可以丢下你?别说话了,加把劲啊!”于是我咬紧牙关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她向门的方向拖着,可是,就凭我一个人的力气怎么可以对付得了他们?而张可的手也正一点点从我的手心脱开。
此时我大声对那个女人说:“你要干嘛?是要吃了我们吗?”
那个女人凄厉地说:“我要你们来替代我,我才能从这里出去!”
“替代?为什么要替代?你是谁?”我有些惊讶地问她,她立即说:“我是水鬼,一直泡在水里,只有找到替身我才能解脱,你来吧,你们来成全我吧。”
“休想!”这时,又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我们的身后,我一回头,竟然看见阿兔穿着睡衣站在我们身边,我惊喜地看着她,却来不及跟她打招呼,她已经举着一根木棒冲上去狠狠地打在了拉扯着张可的那个水鬼的胳膊上,这么一用力,那水鬼的胳膊竟然咔嚓一声被从中打断了!
她顿时惨叫一声,伸出另一只手来向阿兔抓去。阿兔急忙向后闪开,举着木棒又向那个男人打去,可是挥到一半却被那个男人的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阿兔一下就放了手,一把扯住张可的胳膊向后用力一扯,我们三个同时向后倒去摔在了地上。
这时,水缸里的女人一手支着缸沿用力地想要爬出来,四周那些人也都有样学样地想要往外爬,我们三个急忙起身就往外跑,那个女人的声音再一次凄厉地大叫着:“回来!别跑!”
我们三个则已经冲到了走廊上,当那蓝色的门帘落下后,那声音才停止了。
我们气喘吁吁地站在走廊上,我赶忙问阿兔刚才她去哪了。
她走到一边拿起自己的外套披在身上哆嗦着说:“晚上我去擦了个澡,睡到半夜就有些闹肚子,就去上厕所,可是……”她说着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咱们出去再说吧,这里有些吓人啊。”张可提醒我们说,我们忙点点头,我对阿兔说:“先上去换衣服,然后先离开这里比较好。”
于是我们三个重新上了楼,可是当我的脑袋刚露出楼梯顶端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此时的二楼上灯火通明,走廊里人来人往,说说笑笑,除了我们睡的房间处在一团黑暗里外,其他每个房间的门都大开着,我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她们完全看不到上面的情景,但是看见我的表情后也是脸色一变,轻声问我看见了什么。
我后退几步,竖起食指指了指楼上同样低声对她们说:“上面,有好多人!”
她们一听顿时大惊失色,问我那些是什么人,是不是白天爬山的人来借宿的,我摇摇头说:“那些人,有的,没有头,有的,没有手脚,有的只有一半身体!他们,应该都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