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我想看看他
这一觉，她睡得格外沉，就像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在了九霄云外，把曾经执念的什么都放下了，不在乎了那般。
天塌了，就让它塌去吧。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好好睡过一觉了。
很久很久，没能安心的睡过一觉了。
她知道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付给任何一个人，但此时此刻，只是在这个男人怀里睡一觉这一刻，她是有安全感的，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有他在，别人也不会伤害自己。
她连梦都没做一个。
夜幕很快降临了。
暗卫藏在靠街的窗口低低问，“王爷，乔将军、云大人等人，都在等着您回话……您，什么时候回去？”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登基为帝，跪在外面一下午了。
而九五之尊那个位置，他也从五年前都已经开始谋划了，到了今天，可算是一切顺理成章。
可他……
却没那么想要了。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沉睡的人。
暮色里，她的睫羽静静垂落，双眸紧闭，好似把整个世界都抛下了。
他的心很疼。
但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他深吸了口气，对窗口，“让他们先回去吧，各就各位。”
“……是。”
窗外，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
他靠在床边，看着外面逐渐深邃的夜色，听着天香楼的舞台上传来的曲调，有些恍惚——不若就让日子这么下去算了？
他抱着她，她靠在他怀里睡着。
好像人生，也并没有其他非要不可的。
他一夜都没睡着，只想多看她一眼。
再多看她一眼。
下一次分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
他隐忍地深呼吸了口气，生怕把她吵醒。
她第二天早上都没醒，一直睡到了次日傍晚，这才睁开眼睛。
或许真的是因为睡饱了，她的眼底透出一些天空般的湛蓝，瞳孔却漆黑如墨。
她睁眼静静地看着他。
像是永远看不够似的。
很久很久，才说，“我……真的要走了。”
萧无妄：“……我知道。”他能感觉到，她要说的，不只是这句话。只是语言太苍白，不是什么都能说得清楚。能说清楚的，大致也没什么意思了。
卫绮萝点了点头，心中百感交集。
最终，也只是说，“你去忙吧，我这几日，还有点事情处理一下。等时间到了，我……会随着南楚的使臣，去宫里告别的。经过此次，厉王肯定不会再出现了。”而她，居然成了南楚使臣的代表。
世事难料，纵然是她，也总有算不准时候。
萧无妄看着她，听着她假装像个没事人一样说着这些事情，感觉每个字都像是一根细细的刺，一下一下扎着他的心口。
他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我能不能去看看祁长卿？”
卫绮萝惊讶得瞪大眼睛。
他看祁长卿做什么？
但转念便也点头，“行，我带你去。”
英雄相惜，强者大多如此。
上次祁长卿派人去摄政王府，也只是在无情肩头一剑，并不愿意要他性命。今日，萧无妄总不至于落井下石。
她穿好鞋子下地来，带着他拐浮笙的屋里。
浮笙用很诡异的眼神看着两人，问，“怎么到这边来了？”昨晚萧无妄过来，的确是他没想到的——事情到了这种程度，他来与不来，又能改变什么呢？
萧无妄道，“我想看看祁长卿。”
此时再看浮笙，不由就想到卫绮萝前天晚上跟他说的话，“替我照顾好浮笙。”
那是她唯一求过他的。
萧无妄忍不住，又多看了浮笙几眼。
浮笙戴着面具，但从眉眼来看，确实长得像卫绮萝，只是那潋滟眸色天生多情，比卫绮萝反而多了几分风流之色。
倒是卫绮萝，眼神坚定锋芒毕露，像是水洗过的星子一般。看什么都透彻，这江山朝局，也尽在掌控之中。
他深吸了口气，跟着卫绮萝和浮笙下了密道，心下想着，阿萝她这前半生腥风血雨，到底是成全了她如今这帝王之相，还是……
师傅还是活呢？
若五年前没那变故，她也许……就只是他后院一个小妻子了吧？
所以你看，命运夺走你一些什么，也会回馈你一些什么。
只不过，命运把阿萝从自己身上夺走，又能给他一些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她。
不，只想在她身边。
恍恍惚惚的，前方传来开锁的声音。
他回过神来，在看到屋里停着的水晶棺时，心头突然哽了一下。
祁长卿啊！
那个和他齐名的南楚逍王，那个名震天下的玉面修罗，竟然就这样……躺在了冰玉棺材当中，一点儿声息都没了！
他握了握拳，上前蹲下来，双手撑起移开了棺材盖，视线被突然冒出来的白雾模糊。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的幻觉，他仿佛看到躺在里面的不是祁长卿，是他！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回神之后，这才哑着嗓子问，“他……伤成这样，当真还可以救活吗？”等白雾散尽，看清楚那人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时，气得眼睛都红了，“这是什么畜生干的！”
士可杀不可辱！
他竟死得这般凄惨！
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上次祁长卿说，“萧无妄，你之所以在大梁战功赫赫威震天下，不就是本王成全吗？若无本王，你又哪来的战功？”
他说，“彼此彼此。”
没错。
若没有祁长卿，大梁南部边境就会安生，也用不着他这个摄政王，自然也没他的战功。若没有他，南楚那边也会高枕无忧，不需要一个能谋善战的祁长卿。
他伸手，抓起那人毫无血色的纤细手腕，狠狠闭了闭眼。
卫绮萝看着这场面，眼泪无声从脸上滚落。
都是她最在乎的人。
一个是性命相托的战友，一个是放在心底的挚爱……她卫绮萝多好的眼光啊？可惜……
覆水难收。
她无声擦去了自己的眼泪，道，“能治好的……就是那边，有些人为的阻力。”
萧无妄放下祁长卿的手，起身来。
盖上棺材盖，扭头看向她，正色道，“我会帮你。”刚刚，突然之间他就想到了能为她做点什么。
能为自己，为祁长卿做点什么。
卫绮萝朝着他笑了笑，道，“正好，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她说着，拿出一只锦盒来，递给他，“你先不要打开。等战事起，再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