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离开“爱之浓”咖啡店的,她像了孤魂野鬼,行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头,毫无目的地走着,整个人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
大街上的人很多,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人潮汹涌而挤拥,人潮把苏苏纪自这边撞到那一边,又自那一边撞到这一边,苏苏纪头脑只是一片空白,任着人潮把她撞来又撞去,而她整个人,仿佛没了思想,没了灵魂,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不知走了多久。
后来天色渐渐的被夜色漆黑,黄昏的雾霭缓缓地升起,半个月亮连滚带爬的自云端里钻了出来,浅浅淡淡的星星,若隐若现挂在夜空中。
不知不觉间,苏苏纪回到了学校,她坐在草地旁边发着呆。是夏天,蚊子特别多,也特别猛,隔着厚厚的牛仔裤盯她,她两只脚被盯满了包,她也感觉不到痒。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伤心失落中。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程一飞会有女朋友了呢?
为什么?
苏苏纪在草地里呆了很久。四周围静悄悄的,只有着细碎的虫鸣,有吹过来,偶尔有落叶撞击地面很轻,很清脆的声音,远近的景物,给夜笼罩着,两旁的路灯衬着模糊空幻的色彩,一草一木,给人一种如梦如幻,不真实的感觉。
有人走了过来。
他叫她:“苏苏纪。”
是骆家宇。他到她寝室里找她,有一个女生说,她看到苏苏纪朝了学校的草地那边走过去,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那个女生还说,当时她叫了苏苏纪好几声,可苏苏纪像是没有听到,一点反应也没有。
于是,骆家宇便追寻过来了。
骆家宇看到苏苏纪坐在草地旁边,抱着自己,很孤苦,很无助的样子。
他叫她:“苏苏纪。”
苏苏纪抬起头来,月色照着她一脸的惨白,还有两行亮晶晶的泪水。骆家宇吓了一跳,连忙冲到她身边来,大着胆子,抱了她,声音焦急地问:“苏苏纪,你怎么啦?谁欺负你啦?”
苏苏纪没回答他,一脸茫然:“骆家宇——”她小声地问:“我是不是很令人讨厌?”
“没有啊。”骆家宇说:“你才不令人讨厌!”
“我是不是很丑?”苏苏纪又再问。
“谁说你丑?”骆家宇说:“你长得很漂亮,很迷人。”
“可是他,他竟然有了女朋友。”苏苏纪怔怔的。
“他?”骆家宇紧张,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他是谁?”
“程一飞。”苏苏纪说。
“啊,原来是为这个啊?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你哥哥有了女朋友。”骆家宇松了一口气,笑了:“苏苏纪,你哥哥有女朋友很正常啊,我知道你们兄妹从小在一起,相依为命,感情深厚,你是不是担心你哥哥有了女朋友,不再对你好?”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苏苏纪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说:“嗯。”
“苏苏纪,不会啦,再怎么着,你哥哥都会爱你的,都会对你好。”骆家宇安慰她:“苏苏纪,难道你不希望你哥哥谈恋爱么?你哥哥总是要成家,总是要结婚生子的,对不对?”
苏苏纪不说话。
她还真的不希望程一飞有女朋友,不希望程一飞谈恋爱。
苏苏纪第二次跟踪程一飞,是在“黑蜘蛛”迪吧。灯光很乱,人很杂,那个叫伊宝儿的女孩子——苏苏纪经过一番打听,知道她叫伊宝儿,人漂亮,名字也好听。苏苏纪去“黑蜘蛛”的时候,刚好看到她在舞台中央跳舞,超短的牛仔热裤紧紧裹着饱满的臀部,黑色的舞蹈紧身衣,勾勒出她完美的线条。
程一飞也站在舞台中央,在唱歌。
伊宝儿是他的伴舞。
随着音乐节拍,随着程一飞那磁性让人无法抵挡的诱惑歌声响起来,全场顿时沸腾着,气氛推到了极点,他们在狂叫:“程一飞!程一飞!”甚至有胆大的小女生,跑了上台,给程一飞送花。
下面的观众,尖叫一片。
程一飞仿佛司空见惯,一副淡淡的,无所谓的样子。他唱刘若英的歌:“……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像我这样为爱痴狂,到底你会怎么想,为何总是这样……”
苏苏纪咬着吸管,喝着西瓜汁,坐在暗处,眼睛在喷着火的看着。
程一飞到底是对谁为爱痴狂?
为伊宝儿?
抑或,是为了她?
啊不,程一飞不会对她为爱痴狂,她不过是他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程一飞再爱她,不过是哥哥爱妹妹那样。苏苏纪想,为什么她会是程一飞的妹妹?为什么?
那一刻,苏苏纪不是没有恨的,她恨她妈妈,恨那个姓程的男人。苏苏纪想,如果,她不是程一飞的妹妹,程一飞不是她的哥哥,他们没有血缘关系,那该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这是程一飞说的。
程一飞唱完了歌,从舞台下来。接着,是另外一位男歌手上场,先来一段热舞,接着,唱了一首英文歌。那位男歌手,歌喉并不比程一飞差,和程一飞一样的年龄,不过他没有程一飞高,没有程一飞帅,没有程一飞迷人,场面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台下的观众没那么热烈了。
程一飞换了衣服后,便到吧台坐下来,凳子还没给坐热,一转头,就看到了苏苏纪捧着杯里,吸着饮料,朝他走了过来。
“小纪,你怎么跑来了?”程一飞不禁皱了皱眉头。
“脚长在我身上,想来就来了!”苏苏纪把头高高昂起,撇撇嘴,挑衅那样的说:“怎么?不可以吗?门口又没写着,不让我苏苏纪进来!”
“我不是说过,你要少来这种地方吗?”程一飞说。
“我偏要来!”苏苏纪用鼻子重重地“哼”了声,一脸桀骜不驯:“那又怎么着?”
伊宝儿跳舞完毕,衣服也没换,就一摇一摆扭着腰枝走了过来,那盈盈一握的小腰身扭呀扭,像田里的水蛇,又像河岸上春风中的杨柳。
此时的伊宝儿化了浓装,更加妖娆美丽,她的睫毛很长,长得都不像是真实,很深的眼睑上,抹着浓浓的紫色眼影,猩红而又饱满丰盈的嘴唇,是那样的性感,娇媚,似乎天生就应该是纸醉金迷。
她仿佛没有看到苏苏纪——也许是看到了,但她当苏苏纪是透明。她也不理会众目睽睽的目光,一屁股的就坐在程一飞的身边,靠近着他,然后,她把她那裸着的雪白手臂,勾在了程一飞的脖子上,嘴角边夹缠着暧昧的笑。
程一飞也朝她笑,还他妈的笑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伊宝儿说:“一飞,我们喝一杯?”
程一飞没再理会苏苏纪,笑着说:“好。喝一杯就喝一杯!”
伊宝儿又再说:“你请客哦。”
程一飞又再笑:“没问题,我请。”
苏苏纪站在旁边,自然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她心里的火,莫名的一下子就燃烧了,烧得几乎要燎原。真是岂有此理!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子,太放肆了,居然当了众人的面,这样肆无忌惮的和程一飞打情骂俏。
她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
苏苏纪怒火中烧,她看着伊宝儿就这样的不要脸地搂着程一飞,就这样不要脸的放荡地笑着,苏苏纪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在一瞬间,便被嫉妒和愤怒撞击得找不到东南西北方向了。
在气急败坏中,苏苏纪也来不及细想,疯了那样的冲了过去,“蹭蹭蹭”的冲到了程一飞跟前,她气急败坏夺过他手中的酒杯,然后一仰脖,就“咕咚咕咚”地把杯子里的酒一下子的喝了个朝天,接着,她又拿了旁边的酒瓶,又再倒,又再仰起脖子,又再“咕咚咕咚”吞到肚子里。
那是高度白酒呀。
很辣,很热的感觉冲出来,苏苏纪差点就要吐了。但她拼命地忍着,艰难地咽了下去,刹那间,整个胃都热了起来。两杯白酒下肚后,苏苏纪觉得肚子里面,顿时滚烫了起来,一股火焰一样的气流,从上窜到下,又从下窜到上,冲击着那胀得再也不能胀的胸膛。
酒精,使苏苏纪不顾一切,肆无忌惮。
她血红着眼睛,气势汹汹地像旋风一样的狠狠地朝了程一飞扑了过来,一边用力的故意的把伊宝儿挤兑。
伊宝儿冷不防的被苏苏纪这一挤兑,又再一推,身子不平衡,猛地摇晃一下,控制不住,结果连人带凳,摔到地上去,她杀猪般的尖叫起来:“哎哟!你是谁?你干什么呀你?”八壹中文網
程一飞也跳了起来:“小纪,你干什么?”
苏苏纪不理伊宝儿的嚎叫,而是瞪程一飞,狠狠地瞪。
程一飞也瞪她。
两人四目交加,就这样互相瞪着对方。一下一下地,恨恨地,仇视地,紧紧地瞪着,仿佛要把自己的目光,变成钉子那样,一直扎,一直扎,深深地扎到对方的身体,让对方痛不欲生。
很奇怪,很奇怪的感觉。
模糊不清,却无法逃避。
时间,仿佛静止了。在人声鼎沸,喧嚣纷坛,人头汹涌,觥筹交错的迪吧中,一切的一切,在一刹那,仿佛都成了背景,除了程一飞的脸,程一飞的五官,程一飞的眼睛,那样明晃晃地突出在苏苏纪的世界里,然后一个珍珠的定格,一切都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