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宝儿的声音淡淡的,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上个月一飞哥跟你过的是阳历生日,你们城市人,过生日喜欢过阳历。我们家乡县城的风俗习惯,过生日是过农历的。”
苏苏纪说:“哦。原来过生日,也的城市县城之分。”她斜了眼睛看伊宝儿:“你倒是细心哦,程一飞的阳历生日你也记得那么清楚。”
“喜欢一个人,自然会把他所有的事儿都记得清楚,特别是生日,无论是阳历,或农历。”伊宝儿嘻嘻笑,一语双关:“小纪,家宇不是你的男朋友么?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到时候,你也为他做一桌子菜啊,别人不是说么,要抓紧一个男人的心,一定要抓住他的胃。”
“我才没有这么无聊。”苏苏纪耸耸肩:“真是的!我又不是吃饱饭给撑着没事干,干吗要这么无聊抓紧他的心?”
伊宝儿说:“爱一个人,做这些事便不会觉得无聊。”
苏苏纪“哼”了声,不甘示弱:“只怕那人不爱你,你就觉得无聊了。”
这话刺痛了伊宝儿,她盯了苏纪纪看。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小纪,不是家宇不爱你,而是你不爱家宇吧?”她说:“你压根儿就是把家宇当了你的挡箭牌。”
苏苏纪像是说中心事那样,跳了起来:“你胡说些什么?”
伊宝儿的脸上溅过一丝讽刺,像是洞悉苏苏纪心事什么也瞒不过她的样子,似笑非笑表情:“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我没说对,你用得着这么恼羞成怒嘛?”
程一飞刚才的失态,还有脸上焦急的表情,深深刺激了伊宝儿。伊宝儿摆明了,要和苏苏纪针锋相对。有些事,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好,要不猜来猜去,就像猜迷语那样,令人心力交瘁。
苏苏纪瞪着伊宝儿。
她如伊宝儿说的那样,恼羞成怒了。
是,她不爱骆家宇,她不过是拿了骆家宇当挡箭牌,但关伊宝儿什么事?突然间,苏苏纪就爆发了起来,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冲了上前,一个巴掌就朝了伊宝儿的脸上狠狠地挥过去。
“啪啦!”
伊宝儿那白皙的脸颊上,顿时就多出了五条红色的小蚯蚓。
伊宝儿想不到苏苏纪会打她,她伸手捂住了脸孔,在三秒中的怔然之后,突然就觉得好委曲,好无助,所有的新仇旧恨一齐涌上了她心头,伊宝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成一朵带雨的梨花。
程一飞听到厨房的吵闹声,走了过来,刚好看到了苏苏纪对伊宝儿动粗的这一幕,目瞪口呆之后,就跳了起来,他怒发冲冠,三步并两步冲了过来,一把的,就抓住了苏苏纪打伊宝儿的手,大声地责骂:“小纪,你怎么能够这样野蛮?怎么可以动手打人?”
苏苏纪仰起了头来,瞪他,冷笑:“打了你心上人,你心痛了是不是?”
程一飞怒不可遏,顺着她的话说:“是,我心痛了,因为你太野蛮!”
苏苏纪说:“我野蛮又怎么样?我喜欢!”
程一飞怒吼:“小纪,你不是小孩子,你早已满二十岁,是成年人了,你不能这样胡作非为,你要向宝儿道歉!”
苏苏纪倔强,瞪着他说:“我偏不道歉!”
程一飞脸色铁青,板着脸孔:“小纪,再怎么着,你也不应该动手打人!你打了宝儿,是你不对,你一定要道歉!”
苏苏纪坚持:“我偏不道歉!”
程一飞急怒攻心,大喝一声:“小纪——”
苏苏纪比他还要大声:“我偏不!”
程一飞瞪她,忍无可忍,猛地抬起了手,也狠狠的给了苏苏纪一记耳光——这是程一飞,第二次动手打苏苏纪。第一次,苏苏纪才十三岁,他逼她背书,她不肯,他给了她一记耳光。而这次,竟然是为着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打了她!苏苏纪伸手,抚着脸上五个指印,疼,脸孔微微发热,身体却冷得发抖,夹杂着愤怒和悲伤。
程一飞打了她。
竟然,为了别的女人,动手打了她!苏苏纪瞪着程一飞,嘴唇颤抖着,神态凄厉,她的一双眼睛,忽明忽暗,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又是仇恨。
苏苏纪咬住嘴唇,紧紧的咬着。
她一言不发,突地抓起旁边的椅子,狠狠地摔到地上,椅子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响声,未了意犹未尽,她又再冲上前,掀翻了饭桌,满桌的饭菜,碗碟,连着那束百合花,顿时被打翻在地,青的,红的,白的,绿的,五颜六色的落满了一地,狼藉一片。
程一飞站在那儿,发着呆。
他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动手打了苏苏纪,竟然!这一巴掌下去,他也后悔了,看到苏苏纪脸上那五个手指印,心疼不已。
程一飞张了张嘴,刚想叫“小纪”,但苏苏纪却不看他,摔了椅子掀翻了饭桌之后,便疯了那样的跑了,冲出门去。程一飞大急,也拔腿要追出去,旁边的伊宝儿伸手拉住了他:“一飞哥——”
程一飞急如星火,朝她大吼:“快放开我!”
伊宝儿很是委曲,需要安慰的,又不仅仅是苏苏纪是不是?是苏苏纪先动手打了她,是不是?可程一飞为什么不管她?却去管苏苏纪?伊宝儿仍然抓着程一飞不放:“一飞哥——”
程一飞急得眼睛直冒火,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宝儿,快放开我,如果小纪出了什么事,那我怎么办才是好?我也不要活了!”
伊宝儿手一松,程一飞便冲了出去,跑到楼下,可苏苏纪已没了踪影。
苏苏纪已跑到大街上。
她伤心欲绝。她宁可那巴掌是伊宝儿打的,而不是程一飞打!伊宝儿打她,她不会伤心难过,但程一飞,他是不同的,全世纪的人都可以打她,骂她,但程一飞就不能!
是,她是野蛮,她是胡作非为,但那又怎么样?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野蛮,都是胡作非为,程一飞又不是不知道!可是程一飞,竟然为着伊宝儿而打她,而且打得那么狠,这说明了她在程一飞心中的位置,根本不如伊宝儿,估计,连伊宝儿一根手指头也不如。
因为伤心欲绝了,苏苏纪便跑到体育馆去游泳。
不知道游泳是不是一种发泄。大概,在那一刻,苏苏纪是想如人鱼公主那样,化身为浪花里的那朵蔷薇般的泡沫,从此,要人世间永远消失吧?
在游泳池里,苏苏纪疯了那样,从这边游到那边,又从那边游到这边,不停地游,不停地游,游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游到精疲力竭,越来越乏力,手脚渐渐不能动弹了,于是苏苏纪就由着自己身子软绵绵的,“咕噜咕噜”地沉下去,沉到水中窒息。
苏苏纪对自己说:“我不要活了,我死了算了,死了算了!”苏苏纪想,如果她死了,程一飞会不会伤心难过?会不会后悔打了她那巴掌?
会不会?
会不会?
在失去知觉的瞬间,苏苏纪感觉到有人朝她飞快地游了过来。很快,就冲到了她的身边,用力地拉她,把她的头托出水面。但苏苏纪眼前已漆黑一片,头脑已空白一片,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过了不知多久,苏苏纪恍恍惚惚的,有了点知觉。在恍惚恍惚中,她听到有人在她耳际旁焦急地叫喊:“小纪,你醒醒!小纪,你醒醒啊!”
谁?谁在叫她?
是不是程一飞?
苏苏纪茫然地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程一飞坐在她床边,紧紧地握着她冰凉的手。程一飞一张帅气的脸孔变得无比的憔悴,双眼红肿着,全是血丝,看到苏苏纪睁开眼睛了,他的脸上顿时欣喜若狂:“小纪,你醒过来了!小纪!小纪!你没事了!”
苏苏纪看着他,只觉得委曲,无限的委曲,忽然“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边哭边嚷嚷:“程一飞,你怎么能够这样待我?怎么能够?”
“小纪,对不起!”程一飞抱了她:“小纪,对不起!”
“程一飞,你为什么要打我?”苏苏纪不顾自己虚弱的身子,冲着他又是抓又是咬,哭着说:“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打我不理我不管我,就你不能。”
“小纪,我保证,我以后不再打你。”程一飞说。
“程一飞,你说话要算数!”苏苏纪说:“你以后,不能为别的女人打我!”
“我说话算数!”程一飞说:“小纪,只要你以后不能做这样的傻事,我什么都听你的!小纪,你想想,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你叫我怎么办?我怎么对得住九泉之下的爸爸?”
“程一飞,我问你,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不会跟我去死?”苏苏纪停止了对程一飞的扯打,仰起满是泪珠的脸问。
“会!”程一飞用力点头。
“程一飞——”苏苏纪又再哭了起来。
“小纪——”程一飞也哭了。
两人抱了在一起,哭着一团。
伊宝儿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黯然神伤。翌日一大早,伊宝儿收拾了她所有的东西,搬走了。临走前,她说:“程一飞,你根本不爱我,一点点也不爱!你爱的,是苏苏纪。”
程一飞只是软弱,喃喃:“小纪是我的妹妹,是亲妹妹,跟我有血缘关系!我爱她,是哥哥对妹妹的爱。”
伊宝儿摇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便提着皮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