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亦翔问:“小纪,想些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苏苏纪支支吾吾:“真的,什……什么也没想。”
“小纪——”吴亦翔说:“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苏纪说:“没有。”
吴亦翔说:“没有就好。“
苏苏纪的泪水,哽咽地说:“steven,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吴亦翔说:“你是我爱的人,我当然对你好。”
苏苏纪终于忍不住,在吴亦翔转身要离去的瞬那,她冲了上去,从吴亦翔背后紧紧抱住了,吴亦翔的背,是那样的灼热,那样的温暖,像他的心。
吴亦翔转身,反抱了苏苏纪。
吴亦翔的手臂,温柔而有力。苏苏纪在吴亦翔的怀抱中,听到了他心脏有力地跳动,他身上淡淡的男子气息,紧紧地包围着她。然后,吴亦翔的吻落了下来,轻轻的,温柔的,落到了苏苏纪的唇上。
苏苏纪的心,更如刀割。
吴亦翔说:“小纪,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拍结婚照,我一大早就过来接你。对了,家俱我选好了,你去看看,如果不满意,再换别的。”
苏苏纪低头,没有“好”,也没说“不好”。
她心里,有两队人在拔河中。一队说:苏苏纪,你已接受了吴亦翔的戒子,已答应嫁给她,也约定好了,明天去拍结婚照,结婚请柬也写好了,过些日子就发给亲朋好友,如今一切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就等着黄道吉日的到来,然后去结婚登记处领红本本,举行婚礼,你怎么能够出尔反尔,不嫁了就不嫁了呢?另外一队说:苏苏纪,你不爱吴亦翔,你爱的是程一飞,而程一飞又是那么爱你,既然你跟程一飞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你为什么要等下辈子才嫁给他,做他的妻,为什么不在这辈子呢?
苏苏纪站在窗口前,望向窗外的夜色。
此时青灰色的月光从了窗口扑洒进来,天幕里的那枚月,黄黄的如一只柑,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遥遥地亮着,夜露在窗根上呻,吟,缠缠绕绕,吐露着精致奢华的风情。
苏苏纪一夜未泯。
她在窗口前站了一个晚上,直到黎明一点点地来降临了,由远而近。
苏苏纪咬了咬牙,终于下了一个决定,放弃跟吴亦翔的婚姻,到上海去找程一飞。苏苏纪说服不了她自己,无法不去见程一飞,程一飞是她一道死穴,她这辈子跨不过这道坎。
苏苏纪没法想像,她没有程一飞的日子。没了程一飞,她就像了一朵干枯了的花朵,再也发不出芬芳来。
此时此刻,苏苏纪不管了。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不能没有程一飞,她需要程一飞的陪伴,需要程一飞的呵护,需要程一飞的宠爱,需要天天看到程一飞,只有程一飞在身边,她的日子才不会过得平淡和寂寞,她对生活才有了憧憬,对未来才有渴望,她活得才不像行尸走肉。
苏苏纪觉得,她和程一飞在一起,她才能开心快乐,才能找到自我。只有和程一飞在一起,苏苏纪那根深蒂固的,却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的轻狂,任性,放任,放肆,狂热,疯狂,才能淋漓尽致的释放。
吴亦翔到来的时候,苏苏纪双眼充满了血丝,一脸的憔悴在哪儿等他。
“怎么啦小纪?”吴亦翔一脸惊诧。
苏苏纪看他,仿佛就被扯了一下,一种深深的愧疚溢满了全身。
她辜负了吴亦翔,她做了吴亦翔的负心人。吴亦翔,亦是个优秀的男人,甚至比程一飞还要优秀。但是,苏苏纪跟他终是有缘无分,两人不过是在爱情的坎坷路上,撞了一下腰。
如此而已。
苏苏纪想,既然错了,不如一错到底,如果再回头,岂不是一错再错?作家陀斯妥那夫斯基说,这是个荒诞的世界。而苏苏纪,便是这个荒诞的世界里的荒诞的人。
苏苏纪低下头,不敢接触吴亦翔的眼睛,低声说:“steven,对不起……”她咬了咬嘴唇,勇敢地说:“我……我不能嫁给你了,我们还是取消婚礼吧。”
吴亦翔走了近来,双手落到了苏苏纪的肩上,低下头望向她,声音尽量地放平静:“小纪,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苏苏纪虽然愧疚,虽然过意不去,虽然心如刀割,但她并不想隐瞒。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事情总归要有个了结是不是?苏苏纪小声而坚定地说:“我们取消婚礼吧。”
吴亦翔问:“为什么?”
苏苏纪的声音很小,如蚊子嗡嗡叫:“我爱程一飞,我离不开他,真的真的无法离开他。”
吴亦翔一脸不可置信,沉默了会,缓缓地问:“你哥哥?”
苏苏纪说:“是。”她又再说:“我昨天才知道,我跟程一飞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亲兄妹。”
吴亦翔的脸,一忽明,一忽暗,过了大半天,他沙着老牛一样的嗓子问:“你跟程一飞,不是亲兄妹?”他不是装,他真的是不知道。
苏苏纪的声音低不可闻:“是。”
吴亦翔看着她,一颗的心无限地伤痛,他的太阳穴微微鼓起,青筋毕露,眼睛血红,目光紧紧地盯着苏苏纪,愤怒的眼神如一头兀鹰,又像受伤的雄狮。但吴亦翔的眼里,那股冰冷的火,燃烧不着他人,只燃烧着自己。
吴亦翔就这么的看着苏苏纪,脸色灰暗阴森,如深冬的天空。
空气在一瞬那,变得窒息起来。
四周围静悄悄的,静到一根针落到地上都听得到。初秋快要到来了吧?苏苏纪略略侧过头,眼睛望向窗外,看到窗外远处的树叶开始有些枯黄,一阵风吹过,落叶便纷纷起舞,一小堆一小堆的小跑了起来。
苏苏纪的心,也像了那堆落叶,纷乱芜杂。
过了很久很久,苏苏纪脱下了手指上的戒指,把了戒子递给吴亦翔,轻声说:“对不起!steven,对不起。”
苏苏纪希望,此时此刻,吴亦翔能掴她一巴掌,抑或,狠狠揍她一顿,这样她的心会好受些,不会这么的愧疚和难过。但吴亦翔并不给苏苏纪这个机会,他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戒子也没有接苏苏纪的,只是看了苏苏纪一眼,然后转过身子,离开了。
很快,便没了踪影。
苏苏纪苍白着脸,呆呆地在客厅里站着。
在爱情和道德边缘,苏苏纪难以决舍,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从。内心深处,有两队人在激烈地拔河,拉来扯去。一队在说:苏苏纪,你怎么能够这样呢?吴亦翔待你那么好,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你怎么能够这样无情,负了他呢?另一队在说:苏苏纪,走吧,去上海找程一飞,你忘不了他,他又忘不了你,哪怕你和他在一起,前面的路还是未知数,但为什么不为自己而活?
是呀,苏苏纪想:我要为我自己而活。
苏苏纪又想:人生匆匆几十年,一闪而过。此时此刻,她的青春,她的美丽,她的激情,越来越离她远去,甚至远到只剩下一个小小的,任她怎么拽也拽不住的尾巴。苏苏纪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的做一只断了引子的爆竹,不甘心做一撮废纸,无声无息地给岁月蒙上灰尘,只等腐烂。苏苏纪不甘心,真的真的不甘心让时光湮没了一个多么美好而灿烂的爱情梦。
苏苏纪的爱情梦,除却巫山不是云。
除了程一飞,没人可以给她。
苏苏纪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拿了一只旅行包,胡乱的把几件衣服塞了下去。苏苏纪很想她能走得坚决些,不要回头。可她是那样的恋恋不舍,欲走还留。仿佛一只蝴蝶,翩翩起舞,却回旋不前。
如果可以,苏苏纪愿意把她的身子分两半,一半给程一飞,一半给吴亦翔。但做人,不能这么贪婪和自私,这对谁,都不是一件公平的事。
出门的时候,苏苏纪哭了,地上砸下了一串串的眼泪,像掷地有声的石子。
鱼与熊掌,不可两兼。苏苏纪知道她不是人,她连猪狗都不是,她的心是那么的狠,那么的冷。
苏苏纪乘坐了当天的飞机,从北京飞往上海。
到了上海,下了飞机之后,苏苏纪打电话给程一飞:“程一飞——”她为叫她哥了,叫他名字:“程一飞,我到上海了。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程一飞并不惊讶,因为早在两个小时之前,吴亦翔跟他通了电话,他的声音淡淡的,并不如苏苏纪想像那样的激动:“小纪,你来上海了啊?哎,真不巧,如今我不在上海,在深圳演出呢,很忙,抽不出空来。这样吧小纪,我让我的助理去机场接你,安排你的食宿,过几天深圳演出结束后我回到上海找你。”
苏苏纪不是不失望的,但还是说:“好。”
然后苏苏纪坐在机场里等程一飞助理到来。
不远处,传来了歌声:“……相爱在七夕的情人节,像童话的世界,牛郎织女在天空划个圈,注定我们今生相恋。牛郎织女鹊桥见,爱人一线把手牵,相亲相爱不常见,把爱洒满人世间。牛郎织女七夕见,约定永远不改变,千古传情世人见,有情人眷属今天……”
苏苏纪忽然想起,今天是农历七月七,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也就是她二十五岁农历生日。
三年前,苏苏纪从c城千里迢迢追随程一飞到北京,三年后,苏苏纪又再从北京追随程一飞到上海。
苏苏纪不知道,她能不能够跟程一飞能够花好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