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就那么猝不及防的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而他不为所动，铁钳一般的手指还在收紧。
“住手！”
一声爆喝，蓦地传来。
战老爷坐在轮椅上，被文砚推着往这边过来了。
战霆骁一看见战老爷，身上的戾气顿时去了大半。
“爷爷，你怎么来了？”
他松开宋千伊，快步走到战老爷身边：“这么冷的天，又起了霜，你还是早点回屋歇着吧！”
战老爷大概是被气得狠了，身体一直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霆骁！”
“誒！我在这呢！”
战霆骁在轮椅旁边半蹲下来：“爷爷……”
啪！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让战霆骁懵了：“爷爷！”
“你个混小子！”
战老爷气得抽搐：“我不准你为难她！”
“不是我故意要为难她，实在是这个女人太可恶了！”
战霆骁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大口喘气的宋千伊，恨恨道：“她用心歹毒，刚才若不是我带着人及时赶到，她已经把战羽的儿子带走了！”
“她，她……”
战老爷的齿缝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有……苦衷……”
“她能有什么苦衷？”
战霆骁着急说道：“爷爷，你能不能别这么一味的偏袒她？她今天给金素素的那药水也有问题，金素素现在……”
“我就是信她！”
战老爷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道：“我不准你，为难她！”
“不行！我不会放过他的！”
“你……”
战老爷的眼瞳猛然睁圆了几分，像是正在承受某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战霆骁忙道：“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战老爷摆了摆手，微微闭目歇息了一会儿，才又慢慢睁开眼睛，语重心长道：“霆骁呀，记住爷爷的话，千伊是你唯一可信任的人，你不要为难她！”
“爷爷……”
战霆骁突然意识到，爷爷已经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
这似乎有些不正常呀！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爷爷突然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答应我！”
“爷爷，你被她给骗了！宋千伊这个女人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答应我！”
战老爷加重语气，双眼暴突，脖子上的筋都出来了。
战霆骁意识到爷爷情况不对，连忙放缓语气：“好好，我都答应你，爷爷你是不是血压上来了？你别激动，别激动……”
“噗——！”
一口黑血，突然从战老爷的嘴巴里面喷了出来。
战霆骁大惊：“爷爷！”
宋千伊刚缓过劲儿，便听见战霆骁在这边痛彻心扉的喊了一声爷爷。
她连忙跑过去：“爷爷怎么了？”
战老爷衣襟前面沾着的血迹让她脸色微变。
“爷爷！”
宋千伊蹲在战老爷的身边，不安道：“爷爷，你怎么了？”
“千伊呀……”
战老爷看着她，目光渐渐涣散，失去焦距。
宋千伊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爷爷，爷爷……”
战霆骁看向文砚：“赶紧把医生叫过来！”
“已经去叫了！”
文砚看了看战老爷，叹息一声，一脸悲容的说道：“老爷说他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了战家的先祖，还梦见了千伊小姐……，他今早醒过来，便已经把身后事都做了安排！”
“我爷爷好好的，哪需要安排什么身后事？”
战霆骁一想到最疼爱他的爷爷即将离开自己，忍不住心痛如绞，嘶声吼着文砚。
文砚抬手抹了眼角的泪意，又看了看趴在战老爷身边的宋千伊：“老爷让我以后跟着千伊小姐！”
“什么？”
战霆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文砚又把原话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战先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事，老爷看得比你清楚！”
“文叔叔，你这话……”
战霆骁还没说完，宋千伊突然失声道：“爷爷，爷爷你想说什么？”
战老爷嘴巴一张一合，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战霆骁连忙过去：“爷爷！”
“霆，霆骁呀……”
战老爷的气息越来越弱：“善，善待……千，千伊……，她，她……”
战霆骁握着爷爷渐渐发凉的手，含泪哽咽：“爷爷，爷爷你别走！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战老爷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手从战霆骁的掌中滑落。
战霆骁大恸：“爷爷！爷爷——！”
宋千伊听到了爷爷最后的遗言，跪在轮椅边，哭得快要背过气去。
文砚等人跟着战老爷几十年，其间的情义早就超过了主仆，面对生离死别，难过得宛如至亲离世。
整个战家别墅，陷入了一片难言的悲戚之中。
唯有走廊阴影处的战羽，挑起的唇角，带着无边的快意。
邱明慧走了，战寿田也走了，金素素也快了，宋千伊也马上就要沦为杀害金素素和爷爷的凶手了。
所有的障碍都扫清了！
这世上，再也没人能阻止她和霆骁哥哥在一起了！
战羽的手轻轻放在小腹，想到不久后就会为霆骁哥哥孕育孩子，不由得更加开怀快活！
宋千伊一抬头，就看到战羽那毫不掩饰的得意快活之色。
回想今日种种，桩桩件件，都是她战羽在搞鬼！
现在爷爷走了，她却躲在暗处笑！
真是可恶至极！
宋千伊一口邪气上来，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噗……
一口血冲破喉咙，喷了出来。
她晕过去之前，看到了战霆骁焦灼眼神中的不忍。
她想，这一定是眼花了。
这个晚上，格外冷。
宋千伊觉得自己被泡在了无边的冰水里，寒意刺骨，丝丝生痛。
“冷……，好冷……”
她瑟缩着，哆嗦着，一阵阵的心悸。
也许是快要死了吧？
她能活到现在，应该知足才是，可是一想到两个宝宝，一想到还在疗养院的母亲，一想到战羽加在她身上的这些罪名，她心头又有万般不甘！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要活下去，要把这一切都解释清楚！
她不能让战霆骁一直误会她……
身边有什么人在拍她的脸：“醒醒！快醒醒！别睡了！”
宋千伊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
宋千伊认得他，是战家养着的家庭医生，好像姓孙。
她揉了揉迷糊的脑袋，坐起身：“我这是在哪？”
“还能在哪？你害得金小姐早产，又害死了老爷，战先生还能让你就这么离开不成？”
“你说什么？”
宋千伊想起了晕过去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着急问道：“金小姐的早产和爷爷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都没做？”
孙医生一面收拾东西，一面不屑的冷嗤一声道：“战先生让人把你给金小姐的那些药水送去做了化验，里面含有剧毒！”
“剧毒？怎么可能有剧毒？”
“宋小姐，我劝你别装了，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战先生没有把你送到警局，已经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你再这么执迷不悟，可就真的太不识好歹了！”
孙医生背起药箱就要往外面走。
宋千伊连忙叫住他：“孙医生，你把话说清楚，爷爷的死，怎么也赖在了我的头上？”
孙医生转身看向她：“你是不是给老爷做了一顿饭？”
“是！我是给他做过饭！”
“那就对了！在你给他煲的那锅参茸汤里，发现了能令人心脏异常收缩的药物，老爷的身体，怎么可能经得住那样的虎狼之药？”
“这不可能！这些事情不是我做的！”
宋千伊感觉到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面。
耳边，是孙医生忽远忽近的声音：“亏了老爷一直把你当亲孙女一般看待，你却下药害他丢了性命……，为了洗脱嫌疑，你不惜让自己也服下了毒药，宋小姐，你可真是我所见过最狠心，最无情的人……，若不是战先生不想让你这么便宜就死了，我才不来给你祛毒治病呢！”
孙医生走了，临走前还往地上狠狠的唾了一口。
宋千伊怔在那里，过了好久好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她掉进了战羽的圈套，这么多罪名，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屋子十分简陋，没有地暖没有空调，蛛网都已经结到了床梁上。
她想要找点儿水喝，桌子上面的茶壶除了厚厚的灰尘，一滴水都没有。
她想出去，才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
“有人吗？有人没有？”
她使劲拍门：“放我出去！战霆骁，你没有权利把我关在这里！”
喊了好一阵，门外终于有一个怯怯的声音回应她：“宋小姐，你别喊了，战先生听不见的！”
宋千伊忙问：“这是哪？”
“这是西边的别墅！我叫李蓉，战先生让我在这里守着你！”
“李蓉，你把门打开！”
“不行！你不能出去！”
“我要喝水！”
“你等着，我给你拿！”
叫李蓉的女佣一会儿就把一瓶矿泉水从门缝里面递了进来：“这边没有热水，你凑合喝点儿！”
宋千伊拧开瓶盖，咕咚喝了两口，慢慢冷静了些。
她没有再闹，回床上睡觉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宋千伊惊醒过来，猛地睁开眼睛：“战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