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至尾，盛天祥的表情未曾变过，仿佛面前的人不是他的女儿。
在盛南栀看来，他的心肠比石头还硬。
“这是林洛时自己的选择，你以为是你想留就能留得住的么？”
“难道不是因为你的授意？”
听到这责怪的语气，盛天祥抬头，目光深沉的看着她。
盛南栀对上他的视线，寸步不退，不觉得自己有说错话。
“就算没有乐乐，将来也会有其他人，只要她们的价值比你高，你就注定会是被抛弃的那个，南栀，你也该从象牙塔里出来了，这就是社会的现实，人与人之间一旦撕去温情脉脉的面纱，就剩下赤条条的金钱关系，最开始你和林家的联姻，本就是为了两个家族的利益，是一场交易。”
盛南栀垂在一侧的手缓缓收紧，交易？在商人的眼里，这是多么冰冷的字眼。
他想表达什么呢？让她不要轻易的相信男人？还是让她不要相信爱情。
和林洛时十年的陪伴，怎么到了他的嘴里，就成了一场轻飘飘的钱权交易。
她到底学不来他的冷血，毕竟当初妈妈刚过世没多久，他就将外面的女人娶回了家。
她厌恶他的薄情，厌恶他的不忠，所以从小就告诫自己，要忠诚，要专一，要爱的坦荡，要爱的赤诚。
“比起你，林家小子显然把这一切看得很透彻，他要娶的，是盛家真正的千金，是能为他铺路的人，而不是一个不得宠，空有傲骨的骄纵小姐。”
他眼神里的锐利，就像是鞭子，一鞭一鞭的抽打在盛南栀的身上。
她体无完肤，可还是想强撑着最后的一点儿尊严，“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不争，唯独他不行……”
话没说完，就被冷冷打断。
“你不是不争，而是没资格争，这些年你游手好闲，除了花钱，基本没有练出第二项生存技能，如果断了你的资金来源，恐怕你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盛天祥说到这，眉头蹙得死紧，“目前你也大二了，学校老师的电话都已经打来我这里了，说是见不到你的人影，就因为学校老师和秋梅的关系好，你就受不了，选择任性妄为，不去上课。你讨厌那个老师不要紧，但也要相信，知识和真理是无罪的。”
“这些年都没干什么正事儿，说明你还不懂一个道理。”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游手好闲赢得女人的欣赏，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好吃懒做，得到一个男人的尊重。”
“目前的光环是我给你的，我能给你，自然也能收回来，要是真有傲气，就自己去外面闯吧，也许那个时候，林家小子还能回头多看你一眼。”
多少年了，盛天祥从来没有认真的和她这么对话。
他话里的轻鄙，嘲弄，第一次这般不加掩饰。这一刻，站在面前的不单是高高在上的盛世董事长，还是一个对女儿教育失败的父亲。
她知道，他在刺她，在激她。
每说一个字，盛南栀的心里就疼一分，神情却已经木然，“如果我是盛世的继承人，洛时就会回来。”
“你也说了这是如果，至少目前看来，你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盛世我会交给小源，有他和秋梅接手，我放心。”
他看向她的目光云淡风轻，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会在她的心里造成怎样的伤害。
盛天祥起身，居高临下，声音依旧是冷的，“你和林洛时的事情，我看在眼里，是你自己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境地的，若是当初你有一丁点儿的进取之心，或者能放下你大小姐的骄傲，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南栀，这个世界不是都非得围绕着你转，你只有林洛时一个选择，而人家，却可以拥有无数选择。”
盛天祥太了解这个女儿了，哪怕她如今已长大，成年，越发冷淡，也越发美丽，出落得一身傲骨。
可女人的美貌，是在和男人博弈中，最无用的东西。
她和林洛时的开始，是在跟他这个父亲赌气。
她觉得自己可以不那么薄情冷血，所以感情的一开始，就奋不顾身，背水一战，不留一点儿后路，而对方不显山，不露水，只给予的恰到好处，便收获的盆满钵满。她对感情太真诚，所以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除非撞得伤痕累累，不然不知道死心。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盛南栀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住。
明明眼中波涛翻涌，却仍在极力压抑自己的脾气。
她知晓，若是现在发火，这一场博弈里，输的也就更惨。
在这个名为父亲的男人眼里，她永远是长不大，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
可是他哪里知道，她曾经为林洛时，也放弃过很多东西。
她有自己的傲气，但因为对方是林洛时，才愿意迁就这份嚣张。
曾经的林洛时也胆小害怕，满怀戒备过。
但她愿意耐着性子，一点点的带他走出泥泞，她付出了一切，所以笃定，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她。
他们相互需要，她在改变，也在妥协。
可作为她父亲的男人，如今却说她放不下盛家小姐的傲气，轻而易举就否认了她十年来的努力。
盛南栀的指尖有些颤抖，缓缓握住门把。
她垂下眼帘，用力打开这扇门，然后重重关上，好像割断了父女之间的最后一点儿联系。
失魂落魄的走到楼下，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大门口的那辆熟悉的慕尚。
她很清楚，那辆车是来接谁的。
因为盛乐已经从大楼里走了出来，大概太过欣喜，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快步走到那辆汽车的旁边，熟练的打开副驾驶，欣喜的说着什么。
驾驶位的男人没有露面，从盛南栀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一只手。
那只手修长，洁白。
经常戴的那块表已不见踪迹，那是她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他曾经说过，要戴一辈子的……
人的一辈子可真是短暂啊，盛南栀站在原地，不禁有些自嘲。
他浑身是刺的时候，她拥抱他。
等她磨平了他的棱角，却看到她讨厌的人，站在接近完美的他的身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向她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