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已经发出第二张病危通知书了,夏老太太悲痛欲绝,几欲晕倒。夏保赫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急救室前团团转。
一见急救室的医生出来,他便上前拉着医生的手,说得情真意切,“医生,我爸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我恳求你,务必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挽救他的生命。”
医生十分感慨,“你们家属的心情我能理解,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的。”
夏老太太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儿子,“保赫,我离开客厅的时候,你爸还好好的,我才离开一会儿,他就旧病复发。你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把他气成这样?你难道不知道,你爸不能受莿激吗?”
夏保赫想到老头子没立遗嘱,省城那边又一直没有夏天歌的消息,早心急如焚,哪里还有心情给母亲解释。
“妈,不是我说你,有在我身边埋怨的时间,不如劝劝我爸自已保重身子,不要动不动就大动肝火。这一年不到就住了几次院,谁经得住他这么折腾。枉他自诩高瞻远嘱,这把年纪了也不知道立份遗嘱,他是想让夏家和益百永在他身后乱成一锅粥吗?”
“混账东西,我刚说一句,你倒有十句在那里等着我。”老太太怒不可遏,狠狠地啐了他一口。
“你说的这叫人话吗?你爸这几次住院,哪一次跟你没关系,你是成心要把他活活气死才安心对吧。你老爹老妈把你养大,又替你养老婆儿子,还养出错来了。刚才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知道你老子生命垂危心里着急,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大错特错。你担心的是,你老子没立遗嘱把家里的财产全留给你。”
老太太并非家庭妇女,年轻时候跟着丈夫一起打天下的时候也是个泼辣的女人,后来益百永做大,才退回家当太太相夫教子。
夏保赫知道老太太的厉害,真惹恼了也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忙压低了声音,“妈,这事真不赖我,我不过跟朋友一起玩了两天,回来晚了,我爸就对我大发雷霆。我都多大年纪了,他还像小孩子一样管着我,这不是太过份的吗?”
儿子服软,老太太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就这么简单?”
“你以为有多复杂,妈,别多想了,我爸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安抚好老太太,夏保赫才躲到一边给儿子打电话,“这个时候了,省城那边怎么还没消息?你没告诉他们,重新把医院找一遍吗?”
夏南风在电话那头也是十分着急,“爸,他们又把医院翻了个底儿掉,连夏天歌和杜墨的毛都没找到,现在正想别的办法呢。我们在省城的时候不也是束手无策吗,刚回汉东几个小时你就要求他们找到人,这也不现实啊。”
夏保赫狠了狠心,“告诉他们,赏金提高到100万,让他们玩命地给我找。”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个道理夏南风懂,他见父亲如此焦急,不禁问,“爸,你那边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夏保赫垂头丧气,“何止是不太好,简直是糟透了。已经下了两份病危通知书。老头子这一关要是挺不过去,可就大事不好了。”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夏南风思忖了下说,“你担心的是老头子没有立遗嘱吧,依我说,索性咱们做一份假的。”
“这,恐怕不行吧。爸的私人律师不是吃素的,他会给你找出一百个破绽,只要他认为这份遗嘱是伪造的,就没有法律效力。”
“有钱能使鬼推磨,要让老头子的私人律师承认遗嘱合法并非难事,我现在就去找他。”
夏保赫无奈地说,“那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吧,现在别没的招数,你去试试看。别想着省钱,只要能把事办成,钱不是问题。”
夏南风在家里找了几份有老爷子签名的文件,小心放进包里,这才来到孙华的律师事务所。
华夏律师事务所的接待小姐早训练有素,见他进门便礼貌地向他鞠了一躬,“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您的?”
夏南风冷冷地说,“我找孙华律师。”
接待小姐标准地露出八颗牙齿微笑着,“先生,你跟孙律师有预约吗?”
“没有。”夏南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是益百永的夏南风,我现在必须马上见到孙律师。”
益百永是事务所的大客户,鼎鼎大名的夏南风夏公子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接待小姐不敢怠慢,赶紧给孙华打电话,“孙律师,益百永集团公司的夏南风夏公子说有急事要见你。”
孙华正在忙手里的一个案子,接到电话没有任何犹豫,赶紧说,“请他进来。”
夏南风走进孙华装修豪华的办公室,不禁笑道:“孙律师可真会享受,你这间办公室的豪华阔绰,寻常的律师事务所怕是望尘莫及啊。”
“夏公子说笑了。”孙华从硕大的办公桌后走出来,热情地向夏南风伸出手,“不知夏公子驾到,有失远迎。”
夏南风懒懒地伸出手,刚触到孙华的手就缩了回去,“孙律师,我是无事不登三定殿,今天来找你,确有要事。”
孙华感到了夏南风骨子里对他的轻蔑,却毫不在意。律师虽然是个受人尊重的职业,可在这些富家子弟眼里,不过是他们家豢养的一只狗而已,看在钱的份上,他早已习惯了。
因此,他只职业性地笑道:“能为夏公子效劳,不胜荣幸,夏公子但说无妨。”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夏南风趾高气扬地翘—起二郎腿,看孙华的眼神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
“你是我爷爷的私人律师,我问你,我爷爷是否立过遗嘱?”
遗嘱的背后牵涉的是财产分割问题,孙华顿时警觉起来,斟词酌句地说,“我跟夏董事长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个人认为,夏董事长年事已高,为防不测,可以将身后事作妥善安排。但夏董事长认为自已身体康健,有些问题他还没有考虑清楚,所以,暂时还没有。”
“如果没有遗嘱,老爷子一旦发生不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没有遗嘱,我作为夏董事长的私人律师,会按照《继承法》的相关规定处理他的身后事,请相信我的专业。夏公子突然提起这事,是不是夏董事长……”
夏南风神情自若,仿佛说的人跟他毫不相干,“你猜得没错,老爷子旧病复发住进医院,已经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老爷子的身后事,现在该提到议事日程了。”
“非常遗憾!”孙华耸了耸肩,带着一种美式的夸张,“真是个非常糟糕的消息,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夏南风已经看出来,孙华并非冥玩不灵的老学究,而是个识时务的人,这让他对自已的计划又增加了几分信心。
他没有正面回答孙华的提问,反而问道:“我们家的情况你最清楚,二叔和二婶都不在了,只剩下一个女儿,也就是我的堂妹夏天歌,老爷子的财产是不是也要分她一半?”
孙华微微笑道:“夏公子想表达一个什么意思?”
夏南风把二郎腿放下来,身子微微倾向孙华,压低了声音说,“孙律师,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孙华已经猜到了几分,却不露声色,“夏公子,我只是个律师,对生意一窍不通,不知夏公子想跟我做什么生意。”
夏南风定定地看着孙华的眼睛,“我需要你替我做一份遗嘱,价钱你随便你开,我绝不还价。”
孙华不动声色,“夏公子可知道,遗嘱如果没有夏董事长本人的签名是无效的。”
“有没有效,不是你说了算吗?我只要你草拟一份遗嘱,签名的事,我来搞定。但是,这份遗嘱需要你来宣布。”
“万一,有人对这份遗嘱提出质疑怎么办?”
“没有万一。”夏南风把身子惬意地靠在椅背上,轻松说道:“这份遗嘱其实只是个备份,意义并不大。二叔和二婶作为老爷子的合法继承人已经葬身大海,他们唯一的女儿夏天歌年前出了车祸,现在失踪,生死不明。我爸是老爷子财产的唯一合法继承人,而我,是我爸唯一的儿子。试问,还有谁会吃饱了撑的来质疑这份遗嘱的真伪。”
“既是这样,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这是我的事,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孙华眼里闪过一丝狡黯,“夏公子快人快语,我也就实话实说了。现在唯一能有资格跟你们争财产的人就是夏天歌,她现在人虽不见了,但你们却不能确定她已经死亡。而夏董事长已经病危,你们甚至没有时间等得到夏天歌的确切消息。所以,你们才急着要炮制一份对你们有利的遗嘱。”
“就算是吧。”孙华一语中的,夏南风脸上顿时有些不自在。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空白支票,推到孙华而前,“金额你自已填,我绝无二话。”
孙华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张可以即时兑付的支票,数额可以填到千万。这个诱惑对他太大了,他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夏公子,钱不是万能的。你知道这种事情,对我们事务所和我个人来说,要随担多大风险。”
夏天歌说得云淡风轻,“事成之后,你可以功成身退,离开汉东,到省城发展。”
孙华不动声色地把支票收进抽屉,打开笔记本电脑,自已搜索了一下,这才把屏幕挪到夏南风面前,“我电脑里保存了很多遗嘱的模板,你看,用哪一款合适。”
夏南风随便挑选了一个说,“这个吧,越简单越好,有些事情还是作模糊处理的好,为以后的运作留下空间。”
孙华在电脑上稍作修改,然后才让夏南风看,“你看,是这样吗?”
夏南风没有迟疑,把上面的夏保赫换成夏南风,然后命令孙华,“马上打印出来。”
孙华瞥了一眼,“你确定,你父亲不会有异议。”
夏南风冷冷地说,“这是我的事,你只管照做就是。”
书面遗嘱到手,夏南风才微笑着伸手握住孙华的手,“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