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风躇踌满志,对忧柔寡断的父亲一向看不上眼。只是没想到跟父亲翻脸后做事会受到这么多掣肘。省城那帮人做事不力,要钱却一点也不含糊。眼看自已账户上的钱如流水般花出去,他很快就感到有些吃不消了。
原本寄希望于老爷子迅速蹬腿,快速进入下一个环节,即便是夏天歌得到消息回来,木已成舟,她还能翻过大天去。
可是,老头子的心脏却倔强地不肯停下来,夏天歌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好好的一局棋,竟让他下成了僵局。破解此局的方法他不是没有,只是,父亲衣不解带,24小时守在老爷子病床前,他根本就没有机会下手。
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他接到孙华的电话,“夏公子,我要见你一面。”
孙华这个时候要见他,不用说他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他的账户上一共才几十万,给孙华的根本就是一张空头支票。如果事情顺利,家产到手,孙华要多少钱都不是难事。可是现在……
他硬着头皮来到孙华办公室,孙华把支票推到他面前,“夏公子,你逗我玩啦,开一张空头支票给我,让我在银行差点下不来台。”
夏南风拿起支票,见孙华在上面填的数额是九千万,不禁微微一笑,“这张支票我劝孙律师还着收着吧,兑现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你又何必如此性急。事成之后,区区九千万何足挂齿。”
“夏公子的意思是,在事成之前,我是一分钱都拿不到是吧。我们事务所的规矩,从来都是先付费,后办事,断没有事成之后客户才付费的道理。”
“规矩是人定的,何况,到现在为止,你什么也没做。”
“可我已经承担了风险。”
“什么风险,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老爷子没咽气之前,这份遗嘱只能放在你的保险柜里睡大觉。孙律师,咱们不是应该风险共担,利益共享吗?”
孙华嗤之以鼻,“夏公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已经去医院看过夏董事长,你说的那一天恐怕遥遥无期吧,何况,支票有期限,过了兑付期就作废了。”
夏南风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崭新的支票,亲自盖好印鉴递给孙华,“这张支票你先收着,事成之后你再填金额和日期,就不用担心过期了。”
孙华并没有伸手接,而是冷冷地说,“夏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要等你账户上有钱才给我兑付。你拿着一张空头支票跟我谈生意,岂不是笑话。”
夏南风凑近他,“孙律师,这种无本万利的生意,你在其他地方还能找到吗?我是夏家唯一的男丁,当然应该是夏家财产唯一的合法继承人。老爷子年事已高,就是这回不死,还有几天的活头。想挣大钱,连这几天都等不及,也不像是孙律师的作派。既然你想终止我们的合作,我也不勉强。不介意的话,我们就打个赌,我不跟你合作,一样能达到目的。”
话一说完,他板着脸立即站起身,“孙律师,祝你好运!”
他转身就走,心里却默数着数,一、二、三……
没等他数到四,孙华已经站起来叫道:“夏公子,请稍等!”
他转过身子,“孙律师,还有何贵干?”
孙华走到他面前,伸手握住他的手“夏公子,祝我们合作成功。”
夏南风脸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就知道,孙律师是个识时务的人,你很快就会发现,跟我合作,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他略施小计就安抚好了孙律师,但他知道,孙华是个首鼠两端的人,这事拖时间长了,他还会变卦。
来到医院,见老头子仍然不死不活地躺着,他心里的焦虑更重了。
他想跟父亲谈谈,最起码,省城那些人的开支,父亲得出一部份,不能全打在他身上。
见父亲根本不理会他的暗示,他只得小声说,“爸,我想跟你说件事。”
夏保赫的神情十分冷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听着。”
夏南风心里有点光火,却不敢发脾气,“爸,别影响爷爷休息,咱们还是到外面说吧。”
老太太厌恶地说,“你们父子有什么话到外面说去,别在这儿烦我。”
父子俩下楼走到空旷处,夏南风才说,“爸,省城的那么些人,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夏保赫装聋作哑,“省城的哪些人,跟我有关系吗?”
夏南风知道,那帮人现在自已手里就是块烫手的山芋,揣着烫人,扔又扔不掉。他开始后悔自已当初不该自告奋勇,把事情全揽在自已身上。现在父亲站在岸上说风凉话,自已也只能忍着。
“爸,俗话说得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是你儿子,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老人家多担待才是,就这么撒手不管,不是把你儿子放在火上烤吗?”
夏保赫连退几步,“你这么说,我可担待不起。你现在年轻有为,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我一近将就木的糟老头子,没事在医院陪陪父亲还行,别的事,还是让别的能人上吧。”
夏南风长这么大,父亲还没在自已面前这么冷嘲热讽过,要依他以前的性子,他早翻脸了,但他今天只能陪着笑脸跟父亲说话。
“爸,你有什么气往我身上撒好了,千万别不理我。几十号人在省城找了好几天,连夏天歌的人影都没见到。那帮穷鬼天天催我打款,我已经撑不住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投入和产出不是应该成正比吗,既然收益没我什么事,我凭什么还要投钱进去?”
夏南风急道:“爸,我是你亲儿子,你怎么能说跟你没关系呢?”
夏保赫冷冷地说,“我还是你亲老子呢,你什么时候把我放在眼里过。你既然已经跟孙华狼狈为奸,要独吞老头子的财产,我跟你还有什么可谈的。”
“我的不就是你的吗,你何必跟自已儿子斤斤计较。”
“我以前可能会认为这句话没错,可我现在已经知道,我的是你的,但你的却未必是我的。不过,你跟孙华算计得再好,老爷子那口气一直吊着,你们也是没辄。”
“革命尚未成功,我们爷俩倒先杠上了。爸,我知道这事做得有些欠妥,我现在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夏保赫啐了他一口,“光道歉有个屁用,有诚意就把那份遗嘱改过来。”
夏南风面露难色,“爸,这么严肃的事情,哪有说改就改的道理。”
“那我们还谈个屁呀,我提醒你,少在我面前耍花样,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夏保赫说完就走了,留下夏南风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正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汪诗琪的电话打过来了。听她说夏天歌和杜墨从武警总队医院离开,他不禁暴跳如雷,“蠢货,全是蠢货!”
自已的判断没错,夏天歌就在武警总队医院,在一群人的眼皮子底下悠然自得地疗伤,自已找的这些人不是蠢货又是什么。
生气归生气,当务之急,是赶紧让黑子把他的人从省城调回来,否则,拖到明天,又是几万块钱的花销。
迟疑再三,他才拨通了黑子的电话,“让你的人撤回来,夏天歌已经回汉东了。”
“什么,夏天歌回汉东了,这么说,你提供给我们的情报有误。”黑子不说他的人办事不利,反而开口就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夏南风的心里顿时一紧。
“夏天歌就在武警总队医院,今天下午才出的院,是一辆汉东牌照的车接走的。看来,老兄的人跟100万终是无缘啦。”
黑子冷冷地说,“到了我的地界,下手不是更容易吗?”
现在现在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下一步还怎么办,他心里还没数,哪敢轻易表态。
“这事不急,先把你的人撤回来再说。”
“行,没问题。夏公子快人快语,我也是个爽快人,这就把账结了吧。”
“结账是吧。”夏南风打着哈哈,“完全没有问题,只是我现在还有点事,改天我再跟你联系。”
“什么叫改天?”黑子的话里透着森森冷意“我黑子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概不拖欠。在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改天这个词。”
夏南风感到自已背心里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黑哥不会是担心我出不起这笔钱会跑路吧,我现在真有事,要不,明天吧,咱们明天再碰面。”
“夏公子既然有事,我也不耽误你时间,那些个细账算起来也没意思,咱们就一口价,80万。钱一到账,咱们就算两清了。”
夏南风吓了一跳,“黑哥,我可是每天都在付生活费和补贴,我已经花了几十万了,怎么现在还要这么多。”
黑子冷冷地说,“夏公子,我不是生意人,没有讨价还价的习惯,价钱我已经报给你了,你自已看着办吧。”
夏南风还想说话,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夏南风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早就知道跟黑子这种人打交道的风险。可父亲说黑子手底下有人,办事靠谱,用着趁手,他也就没有多想,哪会想到父亲中途会撒手不管。现在他只是埋怨,如果不是父亲财大气粗,把赏金从10万提到100万,也许,黑子不会有这么大的胃口。
80万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数目,虽然自已账上只有十来万,但他接触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谁卡上没个几十百多万,凑个几十万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他拨通了一个铁哥们的电话,“哥们,挪点钱给我周转一下,我有急用。”
对方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夏南风,跟我开什么国际玩笑,把你们家地缝扫扫也能扫出几百万吧,在我面前卖什么穷啊,我又不跟你借。”
他急得咒诅发誓,“哥们,我真没有跟你开玩笑,我现在确实需要一笔钱周转。”
只听见电话里传来一阵哗哗的麻将声,半天才听见对方回话,“不跟你说了,我这儿正打麻将呢,输得快疯了,你要再跟我胡说八道,我跟你急啊。”
他换了一个人的号码拨过去,“兄弟,把你卡上的钱挪点过来,我有急用。”
对方笑道:“你小子今天输红眼了吧,行,给你一个翻本的机会,转一万给你,自已悠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