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关将近,整座尚京城都热闹了起来。老话说的好,有钱没钱,回家过年。百姓们忙着采买年货,铺子里也忙着轧账。越宛倾将不少差事都交给了越婉儿去忙,这才抽出空来见颜惊鸿。颜惊鸿的伤寒早已痊愈,今年账目上的数翻了个翻,颜惊鸿这个和掌柜自然是精神奕奕。丫头尔欣将两人迎进去,今日忙的也穿了一身鲜亮颜色,让原本平凡的样貌衬出几分娇美来。两人都是忙人,也不多废话,颜惊鸿直接拿出了一摞账目。即便越宛倾相信颜惊鸿,但按照惯例,到了年底也要对个帐。既是让东家心里有数,也有邀功的意思。但看着桌上齐齐铺开的一溜账目,越宛倾真想转身就想走,清乐不禁脱口而出道:“这么多!”
尔欣掩唇笑道:“这可不怪少爷,是郡主身家丰厚。铺面大小二十五处,除酒楼、药铺外还有首饰、脂粉、布匹、成衣、点心、米粮铺子,这些账目都得分开。另有庄子大小九处,良田共计七百余亩,眼下这些都是精简过的了。也难怪杨氏眼红,要联合原先的掌柜们中饱私囊。荣亲王夫妇早逝,膝下就安阳郡主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全副身家都留给了唯一血脉。当年安阳郡主大婚,宫里和父皇太后那里又不知添了多少嫁妆,如今全都是越宛倾的。如此累及,让越宛倾有底气说不入皇家门。这般身份贵重又腰缠万贯,的确是不必再委屈自己。颜惊鸿正色道:“郡主将这诺大的产业交给在下打理,颜某虽感激郡主倚重,但也不能坏了规矩,郡主过目了我心里才踏实。”
她对颜惊鸿倒是深信不疑,一来是清楚颜惊鸿的为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二来是以颜家的家世,自己这点东西怕只是九牛一毛。颜惊鸿是个聪明人,当真犯不着为了点蝇头小利得罪自己。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只得认命了。如此耗了一天,直到日暮西山才终于囫囵吞枣过了一遍,抬头就见尔欣正贴心的给颜惊鸿披上外衫。她的目光在颜惊鸿和尔欣之间转了一圈,开口道:“这么多账目,当真是辛苦颜公子了。”
颜惊鸿道:“郡主言重了,这都是在下分内之事,不足为道。”
越宛倾调侃道:“也是,有红袖添香在侧,想来颜公子也是不怕累的。”
尔欣明白过来,双颊绯红,不由偷觑颜惊鸿。却见颜惊鸿面上笑意渐淡,却也没说什么,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收敛了心思。越宛倾拒绝了留饭准备回家,颜惊鸿与尔欣送至门口,就见一群孩子堵在了前路上踢蹴鞠。车夫上前驱赶,刚抢到藤球的孩子一慌,那藤球转了个方向直直射了过来。眼看着藤球砸过来,越宛倾还未来得及反应,颜惊鸿已经下意识放在了她面前。只听一声惊呼,却是尔欣被那藤球砸了个正着,愣愣的跌坐在地上。越宛倾看着颜惊鸿关切的神色,突然心头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颜惊鸿也回过神来,尴尬的避开目光。清乐没察觉出两人之间的异样,已经上前扶起了尔欣。尔欣勉强笑着:“不妨事,小孩子没什么力气,就是吓了一跳。”
她黯然的目光扫过颜惊鸿和越宛倾,默默退了一步,这一切都被越宛倾收尽眼底。回到越家就听门房说二少爷刚才回来了,书院放了年节假,是越宛倾让人将越元承接回来一起过年。只是没想到越元承一回来就碰上了越婉儿,越宛倾远远看见两人僵持,也有些头疼,生怕越婉儿发难。谁知到了近前,却听越婉儿含混不清的说了句“对不起”后落荒而逃,留下愣怔的越元承。越宛倾心中诧异,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上前与越元承说话。越元承见了越宛倾便恭敬作揖道:“元承见过郡主。”
不过两月未见,越元承的身量长了一截,人也看着沉稳了不少。她笑道:“你既已经被父亲收为义子,还姓越,便还是唤我一声阿姐就好。”
越元承眼前一亮,立即改口道:“见过阿姐!”
虽然没有对外大肆宣扬,但府里头的下人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对越元承自然不如从前恭敬,但他也已心满意足。重回朝明居,越元承心中无限感慨,夜里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忽听外头一阵吵嚷声,竟是越婉儿醉酒闯了进来。越元承下意识用被子遮住只着里衣的自己,惊慌的对走近的越婉儿说道:“婉儿姑娘请自重,眼下夜已深,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你来说的名声不好,你还是快请回吧。”
岁春拉不住醉酒的越婉儿,急得都快哭了,说道:“越公子快别说这些了我家小姐已经醉糊涂了,说有什么事非要找你现在问个清楚,你让她问清楚了她就消停了。”
说话间越婉儿已经逼近,红着脸呆愣愣的看着越元承,越元承只得说道:“那、那好吧,婉儿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越婉儿当真乖乖问道:“我娘呢?”
越元承脸色一变,闭口不言。越婉儿甩了甩头,嘀咕道:“他们都说姑母其实才是我娘,可我开始越家也找不到她。你是我娘的儿子,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岁春说道:“小姐你醉糊涂了,夫人已经不在了。”
越婉儿似乎听进去了,眨了眨眼睛泪珠就掉了下来。越元承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越婉儿又说道:“我都听见了,她们都说我娘是坏人,这是真的吗?我娘她,真的是个坏女人吗?”
越元承沉默半晌,最后只说道:“她很爱你,对你很好。”
越婉儿也不知听见没有,因为她已经身子一软,趴在床上睡了起来。次日醒来,越婉儿头痛欲裂,但跟让她头痛的是想起自己夜闯越元承房间之事,只觉自己没脸见人,索性装病躲懒。越宛倾想到她这些日子来也帮了不少忙,苦头也吃的差不多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越婉儿好吃好喝的在床上躺着,装病装的得心应手。没想到越家竟还有人来探病,正是她名义上的大伯母连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