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紧紧地扣在茶杯壁上，手背上青筋爆出。
若是仔细看，才能看出来他脸上的肌肉紧绷，嘴角抽动。他眼神坚定的看着王梅，掩饰内心的波动。
“我已经给她安排住院保胎了。但这件事成功的几率很低。”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季承皓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透过裤腿溅到他腿上，他居然都毫无知觉。
脑海中，“保胎”两个字轰隆隆作响，把他所有的理智都炸碎了。
昔日，小妞妞出生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季承皓根本不相信自己有勇气再经历一次。
过了许久，他抹掉脸上的泪痕，垂着头，声音依旧哽咽，“现在流产的话，对迎迎的伤害大吗？”
“只要好好照顾，没有大碍。”
“那如果生下来呢？”
王梅一愣，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好的状况是她躺一年，孩子顺利出生。不好的状况就是一尸两命。”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你跟我去医院，你贴身照顾迎迎，我会比较放心。”他站起来的时候，挺拔的身躯晃了晃，又重新跌回到沙发上。
说出去谁能相信，顶天立地的季少，腿软到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双手覆盖在脸上，周身透着绝望的哀伤。
明明每次都注意了，为什么还要让她承受抉择的痛苦！
王梅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平静下心情，别让迎迎察觉出来。”
“谢谢你。”
叶迎自从躺在病床上之后，就回忆起曾经这种好吃懒做的日子。生小妞妞的时候，她正和季承皓赌气呢！知道他每天在大楼那头透过望远镜在看她，她就气得想打他一顿。
如今回想起来，满目都是笑意，早就没了当初的怒火。
叶迎平躺着，搓热了双手，覆盖在小肚子上，极认真的在和还未成型的孩子沟通。“我是妈妈哦！”
声音细小，透着小心翼翼。
但在安静的房间中，仍有些突兀。
走廊已经被季承皓清空，他如木桩一样站在门口，双脚仿佛被定住，走也走不动。
仿佛是过了几个世纪，王梅站得已经双脚发麻，季承皓才轻轻地推门走进去。
叶迎听见开门的声音，以为是护士。在看到那张略带憔悴，透着心疼和自责的脸颊的时候，她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决堤。
季承皓紧紧地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嘴里轻轻地呢喃着，“迎迎，我的迎迎”
似乎只有不停地喊她的名字，他才能有一点点安心。
叶迎的哭声渐渐低下来，变成有一下没一下的啜泣。
季承皓轻轻地分开两个人的距离，怜惜的用手指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是我的错。”他眉眼中尽是心疼，像看着稀世珍宝。“迎迎，不哭了。我回来了。”
替她垫好背后的靠枕，他照顾她躺下，又帮她掖好了被角，“想喝什么？”
她摇摇头，和他十指紧扣不肯放松。
“乖，那我总要给你拿块毛巾擦擦脸吧！都要成小花猫了。”
故作轻松的口吻，根本就掩盖不住他的心酸。
王梅听见他们俩渐渐平稳下来的声音，在洗手间帮她准备了一块热手帕，这才走进来。“时间不早了，也该休息了。”
来来回回，季承皓已经超过48个小时没休息了。
“嗯，我在这看你睡。”
“你看着我，我睡不着。我没什么事情，你先回家洗个澡，一身烟味儿。”
他知道她是在胡说，却没有说破，“好，你乖乖的，睡着了我就回家。”
在她还要坚持的时候说“这是我的底线。”
叶迎也是哭累了，加上季少坐在她身边，她格外安心，没过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季承皓深沉的朝王梅看了一眼，两个人就蹑手蹑脚的走到走廊上。
院长办公室里，大家都紧张的看着这位大人物。也只有他能让整个医院的医生大半夜都还回来待命。
“季少，请问有什么吩咐。”看他脸色不好，院长都谨小慎微的说话。
“我太太的主治医生是哪位？”
一位严肃的中年女医生站了出来，“是我。”
王梅朝她点点头，扭头对季承皓解释，“这是我留学期间的教授助理，也是我的半个老师。”
水平在王梅之上，季承皓稍微放心，朝她伸出手，“谢谢你。”
“应该做的。”
季承皓感觉心中再次升起一阵阵酸楚，“迎迎的情况，你们比我清楚。我不想冒险，我也承受不起。所以拜托你们——”剩下的话，他真的说不出口。
王梅看着季少笔挺的身躯一点点的弯下去，扭头擦掉自己的眼泪。
见过他的意气风发，见过他的顶天立地，却没有见过他的哀伤绝望。
“季少严重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尊重家属的意愿。”
女医生从业多年，见过各式各样的病例。对于季承皓的选择，她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像这样的大家族，更在意继承人的问题。而季承皓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直接选择了老婆。
“这件事情能不能瞒着迎迎？我是怕她想要保住孩子，不惜拼命。”
“叶迎一定会这么做的。”王梅多了一句嘴。
“我想季少还是要和少夫人商量一下。”院长提醒。
“不用了，你们安排手术就好。”他扭头走了出去，不想也不敢继续面对。
他一个人孤单的站在走廊尽头，吹着冰凉的夜风。
夜凉如水，却怎么都冰不过他的心。
他犹豫了许久，打电话回家，告诉季母自己和叶迎出去度假几天，让他们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