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之下的阮宁感觉到身上的板子似乎落得慢了一些,耳边传来较为嘈杂的响声。
紧接着一个妇人凄厉地哭嚎突兀地钻进了她的耳膜,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阮宁可以本能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猛地一痛。
“娘。”
脑海里冒出这个字眼,紧接着阮宁就瞟见一个衣着华美的妇人向着她扑了过来。
“你们不要动我儿!你们要打就打我吧!”
阮宁努力仰起脸,看到妇人一张漂亮的鹅蛋脸,原本是恭顺的长相,此刻却像是护卫幼崽的母兽,异常凶悍。
是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礼部侍郎的爱妾夏姨娘。
阮宁前世是个孤儿,没体会过亲情的味道,或许是这具身体的本能,让她忍不住想要贴近那妇人,甚至有些想要落泪的冲动。
“你们有本事就打死我,反正我贱命一条!”夏姨娘牢牢地将阮宁护在怀里,让那执杖的行刑官一时陷入了两难。
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泼妇?
奉翎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出闹剧,原本还嘈杂的人群也在他迈进门的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察觉到这诡异的氛围变化,阮宁瞟了一眼门口,就见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徐徐走来。
这人身材修长,看似简单的玄色衣袍仔细看去却能发现绣着暗金的凤纹,长长的墨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没有任何其他的修饰,让人心生畏惧的是他脸上那鬼魅一般的银质面具,遮挡了他的容貌,只露出一双黑如曜石般的璀璨眼眸。
阮宁跟他目光相触的瞬间,这具身体本能地打了一个寒颤,脑海里浮现起那一晚她刚入府时的记忆。
那时的“阮宁”只隔着屏风见过他一抹背影,听他说过一句话。
“是芙蓉送来的玩意儿啊……”
玩意儿……
自己在这人眼中,不过是个玩意儿而已,所以他连碰都不屑碰一下自己。
阮宁这样想着,突然感觉怀抱住自己的夏姨娘身子也是一抖。
“娘……”阮宁本能地唤了一声,很想要安抚一下这个勇敢的女人,可是一开口声音却异乎寻常的嘶哑。
“王爷!”王管家见到奉翎来了,连忙上前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十分隐晦地避开了他们进门时月奴跟阮宁两人狼狈不堪的样子。
毕竟这种头顶上添点颜色的事儿,还是少说为妙。
“表哥!”芙蓉郡主见到奉翎眸光就是一亮,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模样蹦蹦跳跳来到奉翎面前:“你府上的人不听话,我就做主,帮你好好收拾收拾他们。”她说这话时内心多少有点忐忑,父王总说表哥这人喜怒无常,所以她虽然嚣张跋扈,在表哥面前却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
隔着那鬼魅的面具,没有人能窥探到奉翎此刻的神情,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犀利地扫过遍体鳞伤的阮宁,最终落在了怀抱着她的夏姨娘身上。
“呵,果然是个有趣的玩意儿。”
奉翎一声轻笑过后,阮宁敏锐地察觉到,怀抱着她的夏姨娘呼吸霎时变得急促起来。
“十五年不见,圣女倒是风韵犹存啊,只可惜你这儿子,没能继承你半点姿色,可惜,可惜。”奉翎嘴上说着可惜,可是那声音怎么都带着恶劣的味道。
在场的众人听见“圣女”这个称呼,也都相继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芙蓉郡主更是一脸诧异:“表哥,圣女大人当年不是在陛下死后殉葬了么?”
“蝼蚁尚且苟且偷生,遑论是人?”
在奉翎这句苟且偷生说完之后,阮宁瞥见怀抱着她的夏姨娘眼底划过一抹屈辱的神色。
“哼!原来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芙蓉一听这话脸上立刻流露出不屑的神色:“养出来的儿子也没有好货!我说怎么小小一个礼部侍郎也敢去向我父王提亲!你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巫族圣女不成?一个侍郎府的贱妾,也敢跑到这里碍我们的眼!”
似乎是奉翎提及圣女的名讳彻底激怒了芙蓉,只见她立刻抽出了腰间的鞭子,带着凌厉风声的皮鞭立刻向着夏姨娘甩了过去。
如此狠辣,仿佛跟她早有深仇大恨。
夏姨娘能够只身闯进铁桶一般的摄政王府,自然也是有点本事在身,只是现如今她护着阮宁,若是自己躲了,这根鞭子绝对会落在阮宁的身上。
所以夏姨娘没有躲,哪怕那虎虎生风的鞭子直冲她的面颊而来,哪怕这一鞭下去便能抽瞎她的眼睛。
阮宁过去从未被别人这样护着过,她心底密密麻麻的泛起痛意来,原来亲人的爱护,竟是这般的毫无保留。
可是她却不能这样理所当然的被护着,她绝对不能让芙蓉这个恶毒的女人毁了这具身体的生母。
于是她从袖中摸出了那块碎瓷片,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将它弹射向芙蓉郡主。
她前世被老家伙捡走,跟着他这个假和尚在庙里混了许多年,多少有点功夫底子,刚才试探了一下,发现这具身体虽然孱弱,但似乎体内也有真气涌动,所以这暗器的速度丝毫不逊色于那鞭子甩来的速度。
王管家瞳孔猛地一紧,习武之人的直觉让他立刻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杀机,虽然他没能看清楚来源,可却见一道白光直奔芙蓉郡主的面门而去。
“郡主小心!”王管家惊呼一声,手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老道地伸手想要去接住那暗器。
可谁知就在他跟那倒白光触碰的刹那,他有力的掌风便将那白光拍的四分五裂,有粉末从他的指缝间流走。
怎么会这样?
王管家面色剧变,可是已经派出的力道却无法再收回,情急之下他只好努力调转方向,可却仍旧无可控制地拍在了芙蓉郡主的面颊上。
“啪!”
这剧烈的掌风直拍得芙蓉郡主身子一歪,那鞭子也失去了准头,甩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与此同时,芙蓉郡主发出了一声惨叫:“啊!噗!”还顺势吐出了一口鲜红的唾液,里面还夹杂着一个白点,竟是她的一颗牙齿。
这突发的变故让众人全都惊在当场,芙蓉郡主的随侍俾女立刻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横在王管家的咽喉前:“你这个混账,居然敢伤我家郡主!”
奉翎不着痕迹地一拂袖,那婢女便痛叫一声,手中的佩剑跌落在地,发出一声“叮当”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