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那绵密的细雨竟是奇迹般的停了,灼热的日头也渐渐从阴云里冒了头出来,温暖的光芒驱赶走这满山的薄雾。
阮宁拨弄开眼前的树枝,居高临下地望向半山腰的方向,很快便注意到了四周插满了旗子的赎场。
许多身上系着锁链的屠手在骑兵的驱赶下不情愿地走进了特质的巨大铁笼之中。
阮宁粗略地数了数,在空地上大概立着有七八个这样的笼子,大小约莫是能容纳三五十人的样子。
“真没想到清了一次林子,居然还能活下来这么多人。”陆鼎的声音从阮宁耳边传来。
“天降甘霖,大抵是老天心慈了吧。”阮宁轻笑,虽然清楚每一个人活下来的屠手都很可能是日后的劲敌,但现如今见到这么多人还活着,阮宁内心仍旧十分欣慰。
“不是老天心慈。”陆鼎却是摇了摇头,俊朗的容颜划过一抹自己都未能察觉的骄傲笑容:“是你的功劳。”
“世子爷谬赞了,独木难支,我一个人其实做不了什么的。”阮宁果断摇头,是,陆鼎说得一部分确实没有错。那一日若是他们不救火,只怕等不来那场大雨,就会有不少人丧生火场之中,但是就凭她一个,也不能成功扑灭得了那一场大火。
“是啊,所以你还有小爷我啊。”陆鼎弯起了眸子,笑意直达眼底。
阮宁无奈摇头,这人还真是顺杆就爬的典范,看来自己下次还是少夸点这个自恋狂为妙。
“喂,我说认真的呢!”陆鼎用肩膀轻轻撞了撞阮宁:“你知不知你那天救火的时候特别的……用你们家乡话说是什么来着,哦对,特别帅!”陆鼎别的不行,学习能力却是很强,阮宁平日里不小心挂在嘴边的现代用语,都被他给学会了。
“咳咳,你这么夸我,就不怕我骄傲啊!”饶是阮宁脸皮再厚,被这么夸赞也不由得一红。
陆鼎认真:“我说的是真心话,那些人明明都不认识你,可是却听从你的指挥,啧啧,感觉你好像天生就是个领袖似的。”
天生领袖么?
阮宁莞尔,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赞她。
“领袖?你还是别给我脸上贴金了,恐怕没哪个领袖会沦落到这个地方来。”
“那如果有机会出去呢?你会不会出去?而且凭借你的本事,我相信不论去哪里,都能有一番作为。”陆鼎的眸光囧囧地看着她,阮宁却是听得明白。
绕了一大圈,原来对方还是没有熄了将自己一同带出去的心思啊。
阮宁忍不住叹气,但是又不忍心现在就戳破陆鼎的期待,只好敷衍道:“世子爷现如今自身难保,还有心思担心我啊,怎么样,你瞧见陆家送进来的屠手没有?”
“没有,太远了,你当小爷我是千里眼么。”陆鼎闻言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奈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算了,那我们先过去,再找吧。”阮宁说完就果断抓住了身下的藤蔓,紧紧地贴着石壁滑了下来去。
“你慢一点啊!”陆鼎连忙跟上,只是手里虽然抓住了藤蔓,却是僵硬地站在峭壁上,丝毫不敢动弹。
“你该不会恐高吧?”阮宁见到陆鼎并没有跟上来,立刻一只脚蹬在了石壁上停在了半空中。
“谁……谁说小爷恐高的!”陆鼎死鸭子嘴硬,被阮宁这一问,便立刻壮大了胆子,握着藤蔓慢慢滑了下来。
凉风嗖嗖地吹过脚底板儿,陆鼎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可恶,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有多高,枫宁这个丫头怎么比男人的胆子还大,就不怕万一摔了么!
“陆世子,你可千万要抓紧一点呦,否则万一摔了的话,就回不了家了,只能进阎王殿喽。”
风已经吹的够冷,可阮宁还偏要说风凉话,陆鼎又气又恼,可是却不敢分神去跟她吵架,只好紧紧闭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去看下面的情形,瑟缩得如同风中颤抖的树叶。
陆世子遭罪的同时,他的父亲承恩伯陆远行也并不好过。
承恩伯在赎场开了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无念山,跟陆鼎被困在上面下不来的情形不同,他老人家则是被堵在了山脚压根上不去。
“前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承恩伯烦躁地一甩马鞭,顿时抽得地面沙尘滚滚。
前去打探消息的奴才终于折返回来,来不及擦掉额头的汗珠就回禀道:“王爷,前面有一列车队挡了我们的去路。”
“啪!”马鞭擦着奴才的面颊再次甩在了地面上,飞溅起沙尘无数,扑了他满头满脸,耳边传来陆远行的破口大骂。
“废话!车队还用你说,老子难道没长眼睛,看不出来么!”
奴才连忙惶恐地跪倒在地,匆匆解释道:“好像……好像是司徒家的车队。”
“司徒家?”陆远行皱眉,忍不住咕哝道:“该不会又是那个老东西身边的小贱人吧。”
想到这里,陆远行心中更为光火。
上回在摄政王府门口,就被司徒泷那老家伙养的金丝雀儿抢了先,这一回不会又这么倒霉吧。
陆远行越想越为光火,决定不咽下这口恶气,马鞭一扬,立刻风驰电掣一般地奔向了前方。
枣红色的汗血宝马匆匆驶过前方的车队,陆远行很快变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儿。
朱漆马车一辆接着一辆,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头,仿佛是当年靖文女帝母亲出嫁时那十里红妆。
如此之大的手笔,显然司徒泷身边的那位杜夫人还不够格。
随便一次出行都如此大的阵仗,陆远行皱眉,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
那就是司徒泷那个老东西的嫡亲孙女,司徒家的大小姐——司徒清月。
她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可是人屠场,随随便便都血溅三尺,一命归西的地方。可不是他们司徒家在海上夜夜笙歌的画舫。
陆远行立刻勒马,果断调转方向回去。
眼下走大路怕是不成了,还是赶紧转向小路,及时救下鼎儿才是。
至于司徒家,自然会有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