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陶将月奴的尸首呈上来的时候,只见那尸身已经是一片青紫,被蛇虫啃咬的不成样子。
看到曾经那样绝色倾城的人儿变成了现如今的这副样子,阮宁只觉得一阵心酸。
月奴生前是如此爱美的人,可现如今却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皆是为她。
她恨暗夜枭君,同时也更痛恨自己,是她把无辜的月奴牵扯进来的。
“陛下,要火葬么?”阮陶也着实不忍心再看那惨不忍睹的尸身,可阮宁却还走了过去,伸出手在那早就肿胀青紫的肌肤上轻轻抚摸。
阮陶忍不住佩服起了阮宁的勇气,不过很快,阮宁的脸色就变了变。
“不对,这不是月奴的尸身。”阮宁皱了皱眉,很快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
“啊?陛下,难道是哪里不对么?”阮陶凑近一看,又忍不住害怕的后退了两步,这……都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了,陛下是如何认出来的?
“这不是他。”阮宁笃定的开口,原因也很简单,就跟当初她觉得云嬷嬷尸僵不对一样,这具身体的程度也跟理论上的时间不符。
确切的说,这具尸体应该已经死亡多时了,故意被弄成这个样子,就是混淆视听的。
“陛下的意思是说,在我们赶到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阮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可是既然有人来了,为何要带走一具尸体呢?”
阮宁叹了一口气,她并没有抱什么侥幸的心理,因为月奴是在她面前咽了气的,只不过她也并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带走一具尸首。
蓦地,阮宁似乎想起了什么,追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阮陶并不隐瞒,直白的回答道:“臣也是意外发现了沿途有人留下了记号,当时臣还以为是裴先生,直到殿下您告诉我裴先生的死讯……”阮陶轻轻叹了一口气,眸光很是惋惜。
“记号?什么样的记号?”阮宁皱眉。
“那记号不是陛下留的?”阮陶对此也很是意外。
“若是我,我就不会这么惊讶见到你了。”阮宁叹了一口气,但想到月奴自信满满带路的模样,心底大约有了猜测:“恐怕是佘月国的探子。”
洛影就是很好的证明,应该是月奴的同伴留给他的信号,他原本想要自己陪他回佘月的,可她终究还是食言了。
阮宁从怀中掏出了拿一截儿香烛,同装着裴子卿的骨灰放在了一处。
“我本来想要将裴先生的骨灰亲手葬在西虏,不过现如今看来,且等一等吧。”阮宁将两样东西一同交给了阮陶。
“麻烦侍郎大人暂且先帮我保管一阵子,到时,我定会亲自来取。”
阮陶忙不迭的接过,试探性的问道:“那陛下接下来是如何打算的?”
阮宁微笑着望了他一眼:“你既然来找到了我,想必已经为我找好了新的身份吧。”
阮陶哈哈一笑,点头道:“陛下圣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
“呵,你不必恭维我,我若真是圣明之君,也不会沦落至此。”阮宁勾起唇角,笑容冷极。
从今日之后,面对敌人,她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都是摄政王太过可恶,臣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猜忌到了您的身上去,甚至还将您送到了这种地方,您放心,等您回京之后,就是司徒泷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什么?”阮宁倒抽一口冷气,万万没有想到新身份竟然是司徒家的人。
“司徒泷?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年,怕是六十有余了吧?”
阮陶淡淡一笑:“陛下记性不错,司徒泷今年六十有三,您就是他十四年前流落在江南的第十三子。”
“十三……”阮宁咀嚼这这两个字,脸上划过一抹厌恶的神色,嘴上说的却是:“没想到司徒泷这个老家伙,子嗣还不少。”
“虽然不少,可却也亲疏有别。”阮陶笑着附和:“人言道帝王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您是他最小的儿子,自然极为疼爱,因此一直藏着掖着,现如今正好回去继承家业。”
“哈?”阮宁这下更加吃惊了,财大气粗的司徒家,竟然会如此大方,送了个身份替她遮掩不说,竟然还送上了全部的家当,这……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司徒泷这个老家伙,铁公鸡一毛不拔是出了名的啊。”阮宁眯起眼睛,回忆起自己执政的那一世,司徒泷同她只有过两面之缘。
一次是父王过世的时候,她在皇陵见过他一次,当时司徒泷还正值壮年,脸上半点没有生意人的精明,胖胖的长得十分喜人。
当时他送了自己一只来自西域的万花筒,看着里面花花绿绿千奇百怪的亮光,耳边传来司徒泷的感慨:“好好玩吧,过了今日,殿下就不再是个孩子了。”
后来她意外翻出来那只万花筒,跟心腹公公谈起才知道他就是赫赫有名的皇商司徒泷,于是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希宁就痛斥他抠门儿,竟然丧礼只送了只万花筒来。
司徒泷的胖脸立刻委屈的哭诉道:“冤枉啊陛下,臣可是将陛下的全部家当拱手奉上了!”
龙椅上的希宁嗤之以鼻:“全部家当?谁不知道你这老东西连田产都不置办一处。”
司徒泷倒是顺杆就爬:“臣如何不想,只是想到家父当年接连获罪,心有戚戚,事到如今,还都四海为家呢!”
“四海为家,说的还真好听,那不如你买艘大船,以后就住在上边得了!”
那本是她半开玩笑的一句戏言,却不想日后司徒家族竟然真的定居在了画舫的上面。
阮宁从过往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而司徒泷果然也并未食言,真有一日,奉献了自己的全部家当出来。
“陛下不必担心,先帝对司徒家有再遇之恩人,他们绝对会效忠于您的!”
“我父皇当年的确是放了他们一马,只不过他们能够相信,我的身份?”
阮陶抹了抹额角的冷汗:“实不相瞒,换魂一世,臣原本也难以相信,如若不是看了裴先生留下的手记,我真的很难相信。”
“所以你一开口就叫我陛下,也是在试探我了?”阮宁并不意外人,这种事情,的确很骇人听闻。
“不错。”阮陶点头:“可陛下对每一件事情记得都无比清楚,臣绝不会再有任何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