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清辉顺着窗棱射入室内,也落在了打着地铺的拂时脸上。
习武之人敏锐的耳朵轻轻动了动,拂时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然后疾步走到了窗边。
只见晨辉下,一身青衣的少年正坐在雪白的骏马上,他明亮的眸子若有似无的扫向了他们所在的窗户,在看到拂时的目光时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缓缓挥手告别。
是昨日遇见的那个司徒公子,他们这就要启程了么?
拂时傻傻的回应了一下,放下挥着的手,才后知后觉的看向室内榻上酣睡的公子。
萍水相逢,连朋友都谈不上,就不必叨扰公子清梦了吧。
拂时一边想一边认同的点了点头,又缩回到地上去梦周公了。
直到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客栈转眼间只剩下了一座空空的小楼。
拂时后之后觉得意识到,原来那伙计口中的“包下来”竟是这个意思?
此时此刻,司徒枫的车队已经行进在了官道上,之前打扮成伙计的青年正坐在马车的车辕上充当车夫的角色,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贴身服侍在阮陶身边的小厮耗子。
车厢内传来阮陶的吩咐声:“从今日起,你的主子就是十三少爷了。”
耗子早有预料,点了点头,旋即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问道:“老爷,我来的时候,饺子曾求我要一同过来。”
“他啊……,他的事情,我会好好安排的。”阮陶沉吟片刻给了答案,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担忧。
而他这个担忧,也恰恰在半月后得到了应验。
……
燕京城迎来了冬月的第一场大雪,这场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而至,很是不同寻常。庄稼汉们眼巴巴的盼望着明年是一场丰年,可接头给人测字的瞎眼老先生却是将手缩进了袄子里,一边哈着冷气一边感慨道:“天兆,这是天兆,只怕这个新年,注定要有大事发生。”
天兆预示了什么大事百姓们尚且未能知晓,可是有一件蹊跷的事情却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那就是阮侍郎府上的宠妾在听闻爱子身死人屠场之后疯了,这疯妇跑到摄政王府放了一场大火,幸好发现及时,潜火队带着云梯将大火给扑灭了,只是这疯妇却葬身于火海之中。
阮宁前脚到了燕京城,后脚就接到了阮陶送来的消息。
夏姨娘失踪了……
阮宁看着纸上这一行字,冷冷的勾起了唇角。
看来奉翎是准备要行动了。
眼下她并不太担心夏姨娘的安全,毕竟没有谁比跟靖文女帝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更能够证明女帝的身份了。
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阮宁将那张字条团了,丢进香炉里,转眼便化成了一小撮儿黑灰。
“耗子,”阮宁喊了人进来,开口询问的却并不是夏姨娘的事情。
“那个木椅的事情,你查的如何了?”
“正想要回禀主子,我派人去查了一下那木椅,发现在椅子的下方刻有青鸾坊特有的鸟纹。”
“青鸾坊?”阮宁皱了皱眉,并未听过这个名字。
“主子有所不知,青鸾坊是三年前于燕京城中出现的一家工匠铺子,里面承做的大多都是些个机括玩物,供人取乐的。”
“可那个木椅,可不是拿来取乐的玩具。”阮宁冷笑。
“说的正是,”耗子点头:“我们现如今已经将那木椅收好,若是公子想要追究,我们将青鸾坊告上公堂便是。”
“先不要打草惊蛇。”阮宁果断摇了摇头:“东西是好东西,拿来作孽的是人才对,而且我看那个木椅,是专门为夜枭这样的废人所做的,你先派人试探一下青鸾坊,重点是做了这物件的人是谁。”
“是,”耗子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的表情自然没有逃过阮宁的法眼:“有什么话就快说。”
“主子,奴才查到,夜枭的身上带了一份买卖文书,是他自己的身契。”
“你是说,他已经被人赎了出去?”阮宁皱眉:“一个废人,谁会赎他出去?”
“是啊,更奇怪的是,奴才还查不到这将他赎出去那人的信息。”耗子皱眉,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因为这么些年来,赎场的赌局经手的都是怀璧楼,而怀璧楼这处产业,现如今负责的正是司徒五爷。
“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即便是知道了此事,也不会一时冲动去找我那位‘五哥’,对质的。”阮宁冷笑着开口。
果然世事无常,现如今的她,竟然也阴差阳错的成了司徒家的人。
“那主子您你万事小心,家主已经送来了消息,说锦鲤舫明日便会在京北的潮升河码头靠岸,到时亲自来为您接风洗尘,认祖归宗。”
“还真是好大的阵仗啊。”阮宁轻笑,她的确有许多年没有见到司徒泷那个老家伙了。
这一回,倒是要轮到她买一份见面礼,好好孝敬孝敬他老人家了。
“备车,”阮宁对耗子吩咐。
“啊?主子是要去哪儿?”
“逛街去。”阮宁微微一笑,送礼物么,自然还是要亲手去挑才好。
“可是……”耗子忍不住皱眉:“就光回来的路上,咱们就已经遇到两拨刺客了,不如主子还是等着认祖归宗这事儿完了,兴许司徒家的那些个跳梁小丑们能歇一歇。”
阮宁微微一笑:“不用,他们想跳,就让他们尽管跳去,毕竟说到头来,他们的的确确是苦主。”
司徒泷一共生了十二个全都是儿子,现如今活下来的却只有一半,而死了的一半里也大部分都是夭折的,由此可见司徒家的水依旧深得很。
司徒枫这个横空出世的私生子,自然牵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招人恨,那是自然的。
阮宁不怕,甚至巴不得他们主动动手。
就让她帮司徒泷这个老家伙好好清理清理门户吧,特别是某些早就跟其他家族勾结在一起的蛀虫们。
“走吧,阔别三月,也让我好好瞧一瞧,燕京城的变化。”
阔别三月,那是于阮宁而言。
可是对于希宁而言,她已经阔别了这片土地十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