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政在云灯大师的房间里发现了他所留下的遗书,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
那就是将他的尸身安葬在国安寺的西北角,不必办任何丧礼。
阮宁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是出家之人,应当葬在此处,而西北方向,却也是无念山所在的方向。
或许这是这个男人对宋卿青最后的守护吧。
阮宁亲眼看着棺椁下葬,为此缺了今日的驯马课程。
陆鼎驯马归来,足足等到夕阳西落,才看到阮宁落寞的背影渐渐从远处走了回来。
“十三弟,你今日怎么没有来参与驯马?那些马都是从军队里找来的战马,性子烈得很呐!”
陆鼎并不知道阮宁做什么去了,御这这一项不比其他,若是骑马摔了,后果很严重,所以转成提前安排了几日,让骑手同马匹稍稍熟识一下,减少意外发生的可能性。
陆鼎等了一天,望的眼睛脖子都酸了,也没等来阮宁,所以一离开马场回到国安寺,就跑来阮宁的禅房蹲点。
人倒是给他蹲到了,可魂仿佛却不在了似的。
阮宁脸上那失落的神色让陆鼎也莫名心中有些酸涩起来,他舔了舔唇,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十三弟,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说出来,交给大哥我摆平。”
一边说还一边豪迈地拍了拍胸口,一副凡是抱在他身上的老大样子,让阮宁难过了一天的心情终于稍稍有些好转。
“没什么事情,就是云灯大师圆寂了,我有些难过罢了。”
“啊?怎么会这样?”陆鼎也有些惊讶,但想到云灯大师当时被救出来的情景,也多少明白了一些。
经受过那样的折磨,身子受损也是必然的。
“十三弟,你……你,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陆鼎叹了口气。
“嗯。”阮宁点头,云灯大师留下了遗书,应当就是早就对自己生死之事有所预料了。
虽然明知道如此,可阮宁还是觉得难过。
她有些想念奉翎了,她想要见见奉翎,然后告诉他,自己这两日的纠结还有难过。
阮宁不知道的是,她心中牵挂的人,此时此刻正快马加鞭的疾驰在夜色之中。
奉翎紧紧攥着缰绳,任凭凛冽的冷风如同刀子一般刮在他的脸上,速度依旧飞驰如风。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杜筠筠为了求的一线生机而说的话。
“你……你不要杀我……我……我告诉你,当年……当年……是谁,放我……放我进的摘星楼……”
当年如若杜筠筠没有潜入摘星楼幽会裴子卿,便不会被靖文帝撞见,而裴子卿也不会一时失误,为了保护杜筠筠而误杀了希宁。
只要想到当年那个罪魁祸首,现如今就在国安寺中,就在阿宁的身边,奉翎只觉得阵阵齿冷。
他根本连送信都顾不上,就只身一人连夜向着国安寺快马加鞭的赶去。
……
阮宁这一晚注定没能睡得安稳。
梦中她看见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伏在棺椁上面,无声的哭泣着。
她虽然没能见到他的眼泪,但是却能够感觉从他身体散发出来那浓烈的悲伤。
阮宁想到自己穿越而来时,似乎就见到了这个漂亮的少年,直到现在,她才认出这是年少时的奉翎。
他骄纵、任性、蛮横霸道不讲理,可是他对她的喜欢却从来都是真的,最纯粹的。
阮宁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深更半夜,她披上衣服起身,就坐在禅房的桌案前望着不远处的鼓楼。
奉翎将这间禅房的位置安排的很好,同他在鼓楼的卧房遥遥相望。
阮宁托着腮,望着那黑漆漆的房间,灯光始终不曾亮起。
奉翎还是没有回来呢。
阮宁叹了口气,身在歪在桌上,不知不觉睡熟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注定腰酸背痛腿抽筋。
饶是如此,还要去马场参与御考。
换上了一身骑服,阮宁突然发现胸口处有些勒得慌了,她微微有些羞赧,只好硬着头皮给胸前的裹布悄悄加厚了一层。
不知不觉这具身体居然也慢慢变得成熟起来了。
阮宁叹了口气,跟着陆鼎等人一并出了国安寺。
马场的位置距离国安寺十分近,也就步行半柱香的时间,阮宁来到马场内的时候很是惊讶。
这里比她想象中的热闹。
陆鼎笑着捅了捅阮宁:“怎么样,你在海上的时候没见过这么多人吧?”
阮宁点头:“怎么这些人都是女眷啊?”
陆鼎不以为意的瞥了瞥嘴:“那是当然了,这可是唯一一次女眷们能光明正大来相看女婿的机会。”说到这里,陆鼎还颇为妒忌的瞪了阮宁一眼。
“我可是听说人,刘尚书家的那位千金小姐看上你了。”
“啊?”阮宁下巴没差点掉下来。
“听说你还替她捡了荷包呢。”
阮宁不由得想到前两日那个故意将荷包掉在自己面前的小姐,还有那个说她呆的丫鬟。
该不会就是那一位吧?
“不过你大哥我都替你回绝了,我说我兄弟年纪还小,不想这么早议亲呢,你可不要怪大哥怀了你的好事儿啊!”
陆鼎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阮宁的神色,见到她似乎并没有半点不开心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
同时还有些小小的得意。
下次再有人来跟他打听,那他可就要拿着鸡毛当令箭,一个个都给拒绝喽!
“这御考是怎么考啊?”阮宁看着场上那一面面的竖起来的旗子只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这该不会是要……
阮宁正想着,林檎真就从身后策马而来,他一身白色骑服,身下的骏马也是通体雪白,立刻吸引来无数姑娘们的注目。
永远都是这么骚包,阮宁撇了撇嘴,就听林檎真道:“十三弟常年在海上,应该还没打过马球吧。”
开玩笑!
想当年她父王尚未继位,她身为郡主那会儿,打马球可谓天下无敌手,就连燕京城当初最厉害的永昌伯的弟弟林二爷都被她打哭过。
哦对……好像就是林檎真他二叔。
想到这里,阮宁老脸倏地一红,骤然觉得自己在两个毛孩子面前逞威风似乎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