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钦虽然没有掀开那张面罩,可是却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是:“这么大还送来做太监,真是可惜了。”
也就是这一句话,剧痛之下的齐济生还是牢牢记住了他的声音。
所以若干年后,他一耳便从刑部的那些小吏里面,认出了这个声音。
刘钦万万没有想到,朱大总管果然不是贫苦人家出身,不仅不贫苦,还是四大家族之一的齐氏。
只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他想到那个罪恶的黄昏,他亲手掀开了韵芝的衣裙,做了那禽兽不如的事情。
那是他的亲生女儿啊!更是他唯一的孩子啊!
刘钦想到这里,眸光瞬间变得赤红一片,他骤然跳起,不过一切地冲向了朱大总管,凶恶的吼道:“我杀了你!”
只可惜,他连那男人的肌肤都未能碰触到分毫。
“噗滋!”一根匕首干脆利落的没入了他的腰腹,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朱大总管却是十分敏捷的闪身避过,如早就计算好的那般躲入了屏风之后。
殷红的血渍瞬间飞溅满整张屏风,像是红色的杜鹃花绽放开来,带着罪恶的美感。
看,这就是他为什么喜欢雪白的屏风。
可以任他在上面为所欲为,比任何大家所绘制出来的风景还要唯美。
门外守着的公公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连忙冲了进来。
“总管大人!您没事儿吧!”
现如今寺庙里可不太平,听说有刺客和探子埋伏其中,若是自己挺身而出,可是头功。
只是守门的公公万万没有想到一进门时候,看到的却是刘大人的尸身,一根匕首插在了他的腰腹上,身下的鲜血流成河一般。
他临死还握着那个匕首,一时让人分辨不出是被人所害,还是自裁而亡,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能瞑目。
“总管大人……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小公公害怕的后退了两步,原来死人,是这般可怕的!
朱大总管轻笑一声:“刘大人做了错事,来向我坦白,最后自裁而亡,这是他留下的遗书。”
朱大总管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的,然后还特意在地上沾了一些刘大人的鲜血,递到了小公公的怀里。
那守门的公公颤颤巍巍地接了书信,确实觉得有些两腿发软。
“还愣着做什么,赶快去将聂大人叫来吧,这可是他的分内之事。”
朱大总管笑着开口,那守门的公公才如梦初醒,连忙答应一声,疾步跑了出去。
……
正在考场内奋笔疾书的阮宁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不同寻常的敲击声。
“当……当当……当……”
这敲击声极有规律,是阮宁之前同奉翎说好暗号。
她连忙抬起头,只见福安不着痕迹的走到考场边缘,紧接“嗖”的一声,一个小纸条准确无误向着阮宁飞去。
赶在监考官低头的刹那,阮宁飞快地接住了那张纸条,打开来一看,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上面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刘钦自裁而亡。
刘钦死了。
阮宁皱了皱眉,她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是没有想到,会这样的快。
就在这时,阮宁听到耳边传来监考官的声音。
一抬头,只见到监考官点头哈腰地对往这里走来的人恭敬问候:“总管大人,您来了。”
齐济生……
阮宁的目光同他有刹那的交汇,而这一瞬间,朱大总管眼中那抹玩味的笑意更甚。
阮宁有一种预感,似乎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又多了一个。
她低下了头,并没有再去看齐济生的神态,只是再下笔时,字迹却比之前杂乱了许多。
盯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目光,阮宁飞快地写下了最后一个字,连忙将考卷交了上去。
书考考的就是字迹,还有默写的功底,这些对阮宁而言都不是很难,即便不能拔得头筹,但是排在中上游还是不成问题。
只是或许是因为见到了齐济生,又或许是因为福安送来的那个消息,阮宁的字迹到最后,着实潦草了写。
朱大总管捏着她的那份卷子,十分中肯的评价道:“原本应当是不错的,只是不知为何到了后来,司徒公子的字迹会如此凌乱?是被何事,干扰了心境?”
面对他的问题,阮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随口敷衍道:“想要去茅房,所以心急了一些,主考大人,我可以走了么?”
她一刻也不想再看到齐济生,这个少年,原来跟她记忆中那个干干净净的人差了这么多。
她并不是害怕齐济生的报复,只是她害怕他的手段。
太过残忍了一些。
当年之事,真正有罪的是她,是奉氏,是齐家,可是他连刘钦这样不知情被卷入其中的人都不能放过,又何谈她们这些真正的刽子手?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司徒公子了。”朱大总管抬起手,在阮宁的卷子上批了一个“良”字。
“多谢主考大人。”阮宁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齐济生望着她的背影,然后又低下头去看那满卷纸上龙飞凤舞的大字。
至少有一点,墨隐这个女人并没有骗他。
司徒枫,居然真的就是当年的希宁。
看她现如今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刘钦的事情,已经打草惊蛇了呢。
朱大总管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起来。
……
阮宁一路逃也似的离开了考场,突然闯进门来将正在逗月牙的芙蓉郡主吓了一跳。
“刘钦死了!”阮宁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
聂政从案牍中抬起头来,正色道:“正要让人送消息给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他在哪儿死的?”阮宁皱眉询问。
“在朱大总管的房里。”聂政并没有任何隐瞒,而且还将那封遗书递给到了阮宁的面前的。
阮宁一边看,耳边一边传来聂政的声音:“他在信中说是因为一念之差,对亲生女儿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所以心中愧疚,无颜面对世人,只有自裁而亡,哼……通篇的鬼话!”
阮宁咬着牙,认认真真的将这封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最后无力的垂下了手。
没错,通篇都是鬼话,不过有一件事情,到可能是真的。
刘韵芝,应当的的确确是他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