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巴木尔草原雨水丰沛,时而淅淅沥沥,时而大雨倾盆。这是北夷最好的季节,亦是北夷人民狂欢热舞的时候。“好,好啊!都说虎父无犬子,迦楼罗不愧是寡人的后继者,短短两月竟已连下三部,逼降一部。有了这四部做铺垫,剩下的两部还是问题么?”
庆格尔王城中,汗王哈丹大笑着坐在大殿上,与一众部首及大臣豪迈痛饮。而在他王座的两边分别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大阏氏赛罕,另一个则是乌日部圣女迪娅。其中大阏氏乃北夷王庭对汗王嫡妻的称呼,因此在大燕人看来,大阏氏其实就是北夷王庭的皇后。“阿隼少时便随汗王征战四方,如今不过是得了汗王的真传罢了。若非如此,岂能赢得如此漂亮?”
赛罕笑容端庄,浑身上下都是强部嫡出的优雅。她看似在阿谀自己的丈夫,其实是抓住了对方的软肋与好恶,每一句话都踩在对方的舒适点上。这么多年来,汗王为何只对三子迦楼罗青眼有加?其中固然有对方十分出色的原因,但大阏氏赛罕的耳旁风也是有不少功劳在的。至少在哈桑看来,如果没有大阏氏与其母族达赖部铺路,迦楼罗根本不可能年少成名,轻松将一众兄弟踩在脚下。当然,他也就是看中这一点,才会冒着送命之险投靠于他们麾下。“哈哈哈哈,哪里哪里?圣女,你瞧瞧她,就知道拐着弯儿的夸寡人。不知羞,这是不知羞啊!”
面对汗王看似随意实则试探的话语,迪娅只是低头笑了笑,而后柔声道:“汗王英明神武,三王子所向披靡,此乃我北夷之福啊。”
听迪娅这一说,汗王哈丹顿时大笑出声。他这一笑,下方的部首们自然也跟着笑了起来。因为眼前这位北夷汗王,马上就要成为名副其实的汗王了。以迦楼罗的勇武,北夷三十六部统一不过是一月的事情。一旦北夷统一,王庭便会立刻抽调各部骑兵,组成北夷史上最强的一支铁骑。作为自幼骑马,极擅马术与马战的种族,他们的铁骑一旦建立,必能踏碎大燕引以为傲的两大防线。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因为他们在大燕实在是有太多双眼睛了!加之大燕国内天灾与内乱不断,这都打不赢,他们北夷也就不用混了。因此如今的汗王哈丹,很可能会成为北夷历史上第一位攻入大燕,将此中原政权取而代之的汗王。这等荣耀与伟绩,已足以让所有北夷人为之仰望了。无论北夷是不是他亲手统一,大燕又是不是他亲手打下,这些功劳都将记在他的身上。这是何等的传奇?又是何等的幸运?跟大殿上所有人般缓缓跪伏,桑青一边行礼,一边冷冷凝视着在座所有欺辱过他的人。快了,快了,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要走到这一天了。统一北夷的会是他。攻下大燕的会是他青史留名,成为那本奇书中真正主角的也会是他。在桑青等人殿上欢愉的同时,莎林娜则秘密出现在了王庭后花园,正与近来风头极盛,连大阏氏都要礼让三分的新阏氏会面。缓缓将手中的药包推给对方,她绝色的脸庞上带着笑,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期间那位新阏氏几次蹙眉,似乎在担心什么,却都被那位笑着安抚了下来。“陌清,只要我按你说的做,你与六王子真能送我回大燕去么?”
咬了咬唇,王婉莹又担心又期待。自打被封为和亲公主远嫁来此,她没有一日不想大燕,不想自己的父母以及以前的生活。是,汗王哈丹觉得她新鲜,觉得她肤白貌美,觉得她琴棋书画样样拿手,是一个跟草原女子,甚至与六王子那自暴自弃的生母完全不一样的女人。所以他日日来她这儿寻欢作乐,给予她北夷最优渥的生活,以及在王庭后宫中极高的地位。可这些在北夷女子眼中无上荣耀的东西,在自幼娇养,吃穿用度无一不按皇家标准,一举一动无一不讲究礼度的她看来,着实是不值一提。因为她现在有的东西以前也有,而且更好,更多,还不用被一个年老色衰的臭男人限制。以前她受了委屈多得是人宽慰,王家上下更是竭尽全力的哄她。可现在呢?无论她被那老汗王怎么折腾,也只能独自垂泪……还有那个表面对她和和气气,实则已不知给了她多少次下马威的大阏氏,这样的日子她真是一天都不想过了!还好,她终于在这寂寞的北夷找到了一个故人。当然,这个故人跟她也算不得亲厚,她们顶多是知道彼此,在几次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罢了。只是她没想到,如今的大燕竟已被暄王把持,王家亦跟着安定侯府一路高升,暄王更已动了攻打北夷的心思,直接将自己的心腹颜陌清派来了王庭。“六王子早已归顺我大燕,不然我岂会奉命与他成婚?你该知道,六王子乃先帝时期的郡主所生,本就算半个大燕人不是么?”
莎林娜拉着王婉莹的手,按照桑青教她的话劝慰着对方。她不知道对方口中的颜陌清是谁,只知对方是大燕暄王的亲信,似乎与眼前的阏氏有过几面之缘。阿青说了,她只要扮演好这个角色,让对方同意给汗王用药便可。“这样啊,这样啊……”王婉莹颤抖的握着莎林娜的手,终是咬了咬牙道:“好,陌清,我信你。”
说罢,她立刻将那药包藏进了袖口,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清泪。可就在莎林娜以为自己可以离开了时,这位阏氏却再一次抓住她的衣袖,有些森然的问道:“萧惜若呢?暄王已入主朝廷,那那个恃宠而骄无恶不作的萧惜若呢?她怎么样了?被抓起来了没?”
要说王婉莹对谁的记忆最深刻,那就一定要数这个让傀儡帝一锤定音,直接将她送来北夷的女人了。她恨啊,恨不得对方去死!然而听到“萧惜若”这三个字时,莎林娜的瞳孔却瞬间放大,脑子更是一阵抽疼。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被两名侍女扶着出了王庭后宫。而她们的解释很合理,因为她最近人虚体弱,实在不适合长期待在后庭。可为什么……她会对“萧惜若”这个名字如此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