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国公府的顶梁柱,为两个孩子指明方向的一盏灯,萧靖在他们小时候愁他们的身体,大了则愁他们的婚事。儿子是个混迹沙场的武夫,自己都过得朝不保夕的,谈何对人女儿家动心?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北夷未灭何以为家?”
然而萧靖知道,这家伙这句话肯定是从那一堆兵家史书里抄的,就凭他那点儿墨水哪能说出这等豪言?分明就是敷衍他这老东西,不想给他找个儿媳妇回来啊。但他想想也算了,毕竟成家这事儿还得看个眼缘,想当初他跟青竹不就是么?儿子不找,他就给他娇娇软软体弱多病的女儿找嘛!谁知儿子是个不开窍的,女儿却又是个太早开窍的。她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封夜寒那个臭石头!可不就是臭石头么?油盐不进那种,他这当舅舅的说什么都没用!他虽是老一辈,却也知道单相思是不会幸福的,强行逼迫封夜寒跟自家女儿在一起,那就是害了他们两个人啊。所以他是左右为难,一个头两个大!偏偏花太后和朝中那群豺狗频频作妖,非逼他将女儿送到京城去。起初他说什么也不同意,毕竟他深知自己手握重兵,京城对自家女儿而言必是龙潭虎穴。而且就自家女儿这身子,今日一别日后恐就再难相见了。可最终他还是答应了。因为女儿亲自入了他的书房,流着泪求他放下私心,让她远赴京城。“爹,这就是女儿的命,无论您答不答应女儿都要去的。”
萧靖至今记得女儿这句话,以及她眼中温柔而又坚定的光。作为父亲,他说不痛那是不可能的。但女儿都决定了,他也不能做那个拦着她的恶人。他本以为这场远赴注定是女儿的劫,却没料到这犯的竟是一场桃花劫……天知道他和儿子收到降雪的一封封密信,说他女儿可能移情别恋,而且还是喜欢上了傀儡小皇帝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有多少个问号。他不理解。真的不理解。女儿不是爱死了封夜寒,甘愿为那小子付出一切么?怎么一去京城就变了啊?不过他与儿子一合计,再听儿子说傀儡皇帝长得嘎嘎好看,即便是男人也堪当大燕第一美人那种好看。“你确定?你见过?没骗你爹我?”
“啧,那大燕京城的人都这么说。”
虽然儿子没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但他简单调查一番之后,也接受了儿子说皇帝好看的事实。反正就是个傀儡皇帝,只要自家女儿喜欢,以后招回来做赘婿也没什么嘛。可以说,那时候的他对这位小皇帝究竟有多好看,其实是没什么概念的。他毕竟是个武人,在他眼里只有他的发妻青竹最好看。直到今日的惊鸿一瞥,他的脑子瞬间就被“难怪”两字儿完美覆盖了。桃花眼,雪玉肤,不动则昳丽若满园春色,抬眸则清冷凌厉,自有一番引而不发的锐气。好看,真特么的好看。若是女子,这简直是个祸水无疑了。当然,男的也是祸水……要不然怎么能让她女儿飞蛾扑火,举萧家之力祝他执掌皇权呢?好在这孩子也是个有心的,对他们若若也是真的疼惜,要不然他这做老丈人的可没啥好脾气……“天气凉,进去坐,都进去坐吧。”
鉴于自家女婿还是隐藏身份的状态,萧靖也就按下了君臣之礼,牵着自家女儿的手往府里去了。他一边走一边瞥自家女儿,发现这丫头竟老往身后看,在看谁自然就不必说了。女儿这样也就罢了,一旁的儿子居然也没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而在跟身旁那个面色冷冰冰的丫头说悄悄话。尽管人丫头不理他,他却还能死皮赖脸的凑上去。啧,果然都是他萧靖的种啊,一个个跟他当年追他们娘时一模一样!国公府与京城各大官员的府邸十分不同。如果说其他官员的府邸要么气势磅礴,要么婉约内敛,那国公府大概就只有一个字——“素”。该有花的地方没花,该种树的地方没树,光秃秃的,供武人夯实基础的木桩子和武器架子倒是随处可见。而且萧家确实是穷,这些年为了养军没少花钱,先帝和再上一任皇帝赏赐的值钱物件儿早卖的差不多了。这别家还会讲讲君臣之礼,表示皇上赏赐的东西绝不能卖,毕竟这可是杀头的忌讳!可萧家完全没有这个概念,用萧靖萧国公的话来说,要是他们北凉守不住,那皇帝的龙椅都不见坐得稳。所以为了保家卫国,咱卖点儿皇帝的东西怎么了?总之一年复一年的卖,再多的精巧物件儿也得被卖光了去。这也就造就了国公府如今这毫无华丽和气派可言的风貌,看得跟在萧惜若身边的封无晏直皱眉。他也不是没了解过萧家的困境,却没想到萧家竟已萧条至此。可以说要不是有小病鬼这个福星降临,北凉一线的确是很难守住了。因为以前的三大派系视萧家为眼中钉肉中刺,别说帮补萧家,他们不在背后坑害萧家就已经不错了。至于从未想过守护大燕的自己,他不害萧家,估计也不会帮萧家。而萧家一面要面对短缺的军费,另一面还要防备北夷暗探的侵蚀,前世的他们有多难可想而知。某一瞬间他忽然在想,如果他是原本那个对什么都无能为力的萧惜若,他会不会也想请一个小病鬼这样的人,让她来接手自己的人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呢?“阿晏,你在想什么呢?”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在封无晏面前晃啊晃,少女有些疑惑的凑到他面前,似乎在等着他开口。而他也直到此刻才发现,包括萧靖和萧逸在内,所有出来迎接他们的人此刻都停在了大堂门外,似乎在安静的等待着什么。很显然,是在等待他和萧惜若。此刻还能站在这里的人都是萧家的亲信,是死忠于萧家的一群人,所以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个一直站在贵妃娘娘身边,为她挡开其他人的玄衣侍卫,实际上是大燕的九五之尊。皇上可以不讲就,但他们却不可以不用心。这就是萧家,爱国、守礼、赤忱、朴实的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