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捏了捏少女有些疑惑的脸,封无晏也不再迟疑,牵起她的手率先跨入了大堂正厅。有了皇帝和贵妃带头,萧靖等人自然也鱼贯而入,不多时候就坐满了一张巨大的圆桌。萧家不讲究,也没钱讲究,所以桌上的菜色十分简单,也就是些北凉的家常,以及边境特有的烤猪烤羊。又考虑到贵妃身娇体弱吃不得这些,所以厨娘还做了一大半儿的清淡菜,力求让自家大小姐找回些家的感觉。然而此刻看着这桌与京城珍馐比起来,堪称是简陋的菜色,萧靖等人也难免有些尴尬。尤其是萧靖,真恨不得再给身边的儿子两脚。这厮早不说他那皇帝女婿要来,他自然就只准备了女儿的菜色。连带着迎接车架的事情也多有怠慢,怎么看都有点儿不合礼数。然而他们北凉是个苦寒地,临时凑一桌好酒席也不太容易,所以他们这些大老粗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话是这么说,但萧靖等人还是忍不住去看封无晏的脸色……好在他们看来看去,竟丝毫没从对方脸上看出不悦与勉强,相反,皇帝正面色温柔的看着身边的少女,似乎是在问她想吃什么。这也就罢了,怎么一旁的侯爷也在悄悄跟个姑娘说话,一副前所未有的耐心样子……“都愣着做什么?吃菜,吃菜啊,还有阿逸啊,这位姑娘是……”老父亲萧靖一脸慈爱的盯着自家逆子,那带笑的话语显然在告诉萧逸,你爹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要不是这儿还有这么多同僚,那姑娘又还不知脾气和来路的话,他恐怕都要直接问那逆子,这姑娘是你从哪儿拐来的了。毕竟人姑娘明眸皓齿柳眉朱唇的,身上还戴着那么多值钱的银饰宝玉,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闺女。相比之下,他们阿逸还真是个穷小子,哎,高攀了,高攀了啊……然而这介绍楚娇娇的话,似乎还真轮不到萧逸来接。尽管他与楚娇娇相处了一月有余,对人家什么心思也昭然若揭,可他们到底没有什么名分上的东西。说是朋友吧萧逸会打脸,说是恋人吧他又不够格……还好不等他开口,一旁的萧惜若便主动道:“爹,这是娇娇,是我的至交好友。这一路上多亏她照顾我,要不然我在苏郡时多少得受些苦。”
“哦?娇娇啊?好名字,不知姓氏是?”
萧靖挑眉,看着人姑娘的眼神都亮了几分。这次到不用萧惜若开口,楚娇娇便主动的说出了自己的姓氏。她虽为人冷清,可在面对长辈时还是免不了局促,以至于上桌向来先拿筷子的她,今天竟坐得规规矩矩,好像一点都不饿的样子。倒是萧靖一听这“楚”字儿,心里便有了数,脸上的笑意也深了几分。满意。比他以前想的都要满意。不是他萧靖为人肤浅,一听“楚”字就知道眼前这丫头多半出自殷实的隐世家族,他们阿逸要能追上就是烧高香了。而是他明白隐世家族出来的姑娘,那绝对是一顶一的高手,是经得起大风大浪的女中豪杰。也只有这样的丫头,才能跟他们这破落的将门合得来啊……毕竟他们这些人,指不定那一日就马革裹尸,徒留……“好了好了,都别愣着了,吃,快吃饭,吃完饭咱们还有好多话聊呢!”
收起心中的各路心思,萧靖再次起身招呼面前的所有人道。起初因为有封无晏和萧惜若在场,大家还显得有些拘谨,毕竟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贵妃,前者身上有些规矩,后者则因为身体原因不喜热闹。所以大家都尽量收着,连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直到萧逸主动举起了酒杯,对封无晏笑道:“妹夫,今日既然来了我们北凉,就暂时放下惜若如何?自己家里,难道还能短了她不成?来,咱兄弟俩好好走一个?”
萧逸为人张扬不假,但礼数上向来是周全的。他今日这样跟封无晏说话,其实是为了给封无晏解围。因为有皇帝这个身份横在中间,封无晏想要跟眼前这些人破冰,就需要这么一个契机。而他作为桌子上唯一跟封无晏喝过酒的北凉人,自然要带个好头。封无晏何等聪明,一眼就瞧出了自家大舅哥的意思。他到不在乎自己能不能融入他们,但大舅哥都开口了,他总要应承着的。于是萧惜若便见在她面前极少沾酒,即便是喝也是喝些清酒的封无晏,竟真的一口将杯里的烧刀子给闷了。萧逸:“?”
看了看自己手里满满的烧刀子,又看了一眼封无晏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萧逸心中五味杂陈。不是,这妹夫喝酒这么实诚的么?不止萧逸在腹诽,一旁的萧靖和其他将领也面色复杂,有的在心里赞小皇帝胆识过人,有的则在担心对方一会儿会不会上头出事……毕竟他们北凉天寒,这烧刀子的烈度也比河中京城那些地方高上不少,更别提那辣喉咙的味道了,反正那些贵人是喝不惯的。要是小皇帝酒量真好还行,万一是个强撑的,那他们可就……然而他们的担心还未道完,那成为所有人目光焦点的少年皇帝便再次举杯,只不过这次找上的不是刚刚喝了一杯的大舅哥,而是在一旁看热闹的老岳父。“爹,女婿敬您一杯。”
就像寻常女婿见岳丈一般,封无晏双手举杯,恭恭敬敬的与萧靖碰了一碰。萧靖本来就在观察他,所以反应也很快。只不过快的是想去夺自家女婿的杯子,而不是跟他一口闷。真是的,堂堂皇帝要在他这酒桌子上喝醉了,那还得了?然而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那杯子时,他却觉得那杯身轻轻晃了晃,然后毫无阻碍的闪过了他的手。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等他再想挽救的时候,他的乖女婿已将那杯酒灌进了肚子里。滴酒不剩的同时,还不忘对他这岳丈做个请的动作。萧靖:“?”
好家伙,这小子这么能喝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