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玫七点准时到实验室,只有秦墨一个人,原本该在的林凯风不见身影。
“林凯风还没来?”她走进来,随口问。
秦墨转过椅子,歪着脑袋,吊儿郎当看向她,道:“他一个死宅打场球就废了,在宿舍休养呢,今晚不来了。”
他洗过澡换了衣服,也许是实验室空间狭小,叶玫隐约闻到一股独属于年轻男人的气息,健康而清爽,仿佛春日里茂盛茁壮的青草。
她点点头,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所以今晚就他们两个人?
二人世界?
实验室是她的战场,她从不在战场胡思乱想。
但今天还没开始工作,就有点心猿意马了。
秦墨看了看她,将椅子朝她这边挪了点,诶了一声,挑着眉头,颇有几分得意地问道:“我这个腊肉今天那场球打得怎么样?”
叶玫:“还可以。”
秦墨点点头:“看不出来你还懂篮球。”不等她回答,又问,“那以前我们院球赛,怎么没见你来看?”
叶玫微微一怔,知该哭还是笑。
她怎么可能没看过院里的篮球赛?
实际上,但凡他参加的球赛,她看过无数场。
有时候就站在他们场边休息的位置,与他最近的时候,可能只隔着两三米。
从来不是她没去看球赛,而是他从来没注意过她。
“嗯,是没怎么看过。”叶玫轻描淡写回他,心里仿佛被人挖了个洞,凉风飕飕灌进来。
秦墨浑然不觉她冷淡的语气,笑着继续问:“平时喜欢看nba?喜欢哪支球队?湖人还是勇士?”
“不怎么看。”
“那你看什么?”
“什么都不看。”
秦墨眉头轻蹙,不解道:“不是,那你怎么这么懂球?”
叶玫转头看向他,似笑非笑问:“你说下午你们打球时,我对你说的那些话?”
秦墨翘着嘴角点头:“是啊,简直出乎我意料,我以为你们学霸都不看球的。”
叶玫定定望着他那张俊逸明亮的笑靥,默了片刻,轻笑道:“我瞎说,你也当真?”
说罢转过身去开电脑。
“……真瞎说的?”秦墨犹不甘心。
叶玫点头,淡声说:“我不懂篮球,也没什么兴趣。”
她这话倒也不算谎话,她对篮球的兴趣确实不大,也不能说多懂。只是看过了他那么多场球赛,对他的打法和特长太熟悉——比如他左右手实力相当这件事,所以之前在球场,一眼就瞧出问题。
秦墨原本一腔滔滔不绝的兴奋,仿佛忽然被泼了盆冷水,悻悻然退回自己电脑前。
小小的实验室顿时安静下来,只剩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
其实今天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叶玫就是有点不静心,写了会儿代码后,忽然蹭的起身。
秦墨吓了一跳,抬头看向她:“干吗?”
叶玫木然道:“我去里面测试一下样片功能。”
“哦。”
去除尘间换了工作服,走进了无尘实验室的叶玫不禁开始想,她确定自己加入这个项目,只是单纯因为项目本身,但为什么越来越想要更多?
她不否认自己对秦墨的感觉越来越具体,但也从来没想过,要真的和他发生点什么。
因为她绝没自信到,认为自己可以成为花花公子的终结者。
可有时候又忍不住会冒出一点念头——或许也可以尝试一回,至少以后不会后悔。
她在坚定和犹疑中天人交战般来回挣扎。
这就是爱情吗?
让她这样的李莫愁,也开始举棋不定?
秦墨自是不知道叶莫愁此时正在因他而纠结。
他歪头透过玻璃朝里面的女孩看去,她穿着工作服,站在操作台前,低头背对着外面,似乎是在认真工作。
然而他默默看了会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家伙分明就是在发呆。
惊天大发现!
他脚下一蹬,将椅子滑到玻璃窗边,抬手敲了敲。
听到声音的叶玫蓦地回神,转过头,落入眼中的,便是一张靠近玻璃的英俊面孔。
“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无尘实验室隔音不错,秦墨用口型一字一句问道。
玻璃窗内外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暖色柔光。
叶玫望着他,怔然片刻,忽然轻笑开来。
她在想什么呢?
自己根本就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刚刚的天人交战简直就是自作多情。
回归现实的叶玫,也回归了理智,她对他摇摇头,转身认真对上面前的仪器。
爱情从来虚无缥缈,只有学业和事业,才值得用心去掌握。
因为它们不会背叛。
秦墨犹靠在窗边,皱眉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她是在认真干活儿,才收回目光,将椅子滑回桌前。
嘿,今天的学霸有点怪怪的。
叶玫从无尘实验室出来,已经临近十一点。
秦墨正将手机夹在脖子边,懒洋洋跟人讲电话,因为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的代码,看起来很是心不在焉,简短的言语间透着股轻佻的敷衍。
叶玫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电话那头是什么人。
大概就是他身边经常出现的长腿大美女。
觉察叶玫出来,他掀起眼皮看向她。
“走啦!”叶玫一面关电脑一面拿起背包。
秦墨:“诶,等等!”说完,又不耐烦对电话里道,“不是跟你说,有事先挂了。”
等他挂上电话,再抬起眼皮,叶玫已经出门。
“诶——”他朝门口唤了一声,却又没想起来自己是要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头也不回离开。
对了,他是想问,她今天怎么有点古怪。
*
在叶玫整理好情绪之后,六零三很快见识了什么叫做学霸状态和效率。
她一到实验室,就全心投入工作,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都泡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因为四人各有分工,她一提速,其他人就不得不加快进度。
搞得其他人想偷个懒都不好意思。
江临因为专攻算法,而且是天才,另当别论,旁人加快节奏对他影响不大。
而秦墨是属于遇强则强型选手,精力又极其旺盛。叶玫加快进度,他立马就能跟上,有如打鸡血一般,愈战愈勇,两个人配合得□□无缝,还时不时在想法上碰撞出一点新火花。虽然压力倍增,但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实在是爽之又爽。
最痛苦莫过于林凯风,虽然他很勤奋,但在四人团队里,他的专业水平和科研能力是相对最薄弱的一个。
每日苦不堪言,苟延残喘,苦苦挣扎,痛彻心扉地体会了什么叫做被学霸支配的恐惧。
在这种高效率下,他们第一块简易ai样片,提前快一个月做了出来。
只是到底经验不足,也不知哪个单元出了bug,测试的时候时亮时不亮。
叶玫倒是不在意这点小失败,毕竟这才是开始。测试失败那天,依旧是到点就撤,余下几个人还留在实验室捣鼓。
她原本以为大家都跟她心态差不多,哪知隔日上午八点去实验室,却发觉秦墨竟然熬了一个晚上找问题。
这段时日以来,她觉得自己是火力全开,没想到还有比她更拼的。
见他顶着一夜未睡的熊猫眼和淡淡胡茬,从无尘实验室走出来,她惊讶问:“你没回去?”
秦墨打了个哈欠,道:“我找到了问题,是电路上的,还没修复好,先休息会儿再继续弄,今儿不顺利点亮,我就不姓秦。”
房间里有一张单人沙发,他懒洋洋歪坐在上面,准备随便打了个盹。
叶玫看了他一眼,见他因为熬夜难得一脸晦暗憔悴,偏偏颜值丝毫不受影响,还多了分颓靡之风的帅气。
她不得不再次感叹老天爷对这家伙真是偏爱。
秦墨浑然不知自己这颓靡之风入了学霸的眼,打着哈欠拿出手机叫餐,不忘随口问:“你想吃什么吗?我一块点。”
叶玫说:“我刚从食堂吃了早餐过来。”
“哦。”秦墨点头,随手点了个套餐,将手机丢开,“那我先睡会儿,有什么问题叫我。”
叶玫点头,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拿出一盒牛奶:“先喝点。”
秦墨接过来,弯唇一笑,插了吸管叼在口中,含含糊糊道:“谢谢。”
叶玫嗯了声:“那我进去工作了。”
秦墨点头,歪在沙发椅,嘴里喝着牛奶,目光漫不经心地追随着往除尘室走去的身影,一直到穿着工作服的女孩出现在玻璃窗内。
这个月来,他们的研发进度因为叶玫的关系大大提速,进入了最核心的设计研发部分。
她专业知识扎实,反应迅速,又总是能发现问题。他从来不知道,和一个女生搭档,会体会到通关升级一般的酣畅淋漓。
他们老王虽然其貌不扬,但眼光不错,把小叶学霸塞进来,是真心为他项目着想的。回头从他老爸酒柜里挑两瓶好酒给人送去。
不过他也觉察到,她这段时间,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以前她的傲慢,是柔和而不显的,现在的傲慢,简直明晃晃写在脸上,甚至有那么点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虽然林凯风和江临依旧没发现。
当然,有本事的姑娘,傲就傲一点,他表示不跟她计较。
秦墨挑挑眉头,将喝完的牛奶盒扔在一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观察里面工作的女孩儿,只是睡意很快来袭,眼皮打会儿架,视线中的人影渐渐模糊,不一会儿,便歪在沙发里睡得人事不知。
一觉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秦墨搓着脸起身,走上前敲了敲玻璃窗。
叶玫听到动静转身,朝他桌子的方向指了指。
秦墨转头,桌面上赫然摆着一个快餐盒。想来是她不忍心叫醒睡着的自己,下楼替他将外卖拿了上来。八壹中文網
秦墨心情愉悦地翘了下嘴角,转头朝她做了个“谢谢”的口型,他这会儿也真是饿了,伸伸胳膊,坐在座位上,打开饭盒,开始狼吞虎咽。
等吃完随意抹了把嘴,一转头,却见叶玫正站在窗内看着自己,见他看过来,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进去。
秦墨去除尘间换了工作服,进到无尘实验室,问道:“怎么样了?”
叶玫道:“新出的样片可以了。”
“是吗?”
他凑到测试仪上一看,果然显示一切正常。
虽然只是简易样片,但从前端设计敲下的第一行代码到芯片成型,这完完全全是他们几个自主研发的芯片。
这小小的成功,说明他们有能力设计出用于终端的视觉芯片。
不止是秦墨,就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叶玫,看到点亮的芯片,也由衷地笑开。
只是这笑还没绽开多久,忽然觉得身体一轻,那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原来是秦墨测试完毕,激动站起来,一把将她抱离地面。
“我们小叶学霸真牛逼!”秦墨得意忘形地朗声笑道。
叶玫:“……”
虽然穿着工作服,但她也能感觉到他挽在自己腰间的有力双臂,以及身前结实的胸膛,还有扑面而来的属于年轻男人的气息。
“……你能把我先放下来吗?”她闷声道。
双脚离地很没安全感的好吗?
秦墨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做了什么,赶紧将人放下来。
“那个……”秦少爷不太自在地清了下嗓子,赶紧为自己正名,“刚刚太激动,你别介意啊,我不是要占你便宜!”
虽然抱在怀里还挺软。
好像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呸,他在想什么?
叶玫努力做出一脸淡定,道:“不就是个简易样片么,离最终的设计还远着呢,有必要这么激动?”
不是已经决定一心搞事业,为什么被他抽风般抱了一下,耳根子又有点发热了?
秦墨道:“当然激动,这说明咱们绝对有能力研发出我们构想的视觉芯片。”
叶玫弯了弯嘴角,道:“我早就知道我们有这个能力,不然也不会加入。”
秦墨轻笑一声,伸手在她脑门点了下:“能不能谦虚点?虽然我承认你很厉害,但谦虚使人进步懂不懂?”
叶玫皮笑肉不笑道:“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不太对吧?”
秦少爷心情好,决定不和她计较,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话锋一转:“咱们第一阶段算是顺利完成,你忙了一上午回去休息会儿,下午早点来,我有件事要通知你,本来早就想和你说的,但你最近工作状态实在是太可怕,我不敢让你分心。”
叶玫隐约猜到他说要和自己说什么,心跳蓦地加快,但面上仍旧波澜不惊,不甚在意淡声道:“要说什么现在不就可以说,非得等下午?”
秦墨挑起眉头,觑眼看她,道:“放心吧,不是什么坏事,不用紧张。”
“你还想有坏事?”
秦墨顺着她的话,露出一抹坏笑:“那可说不准。”
叶玫本还想噎他两句,看着他脸上朗然的笑容,自己也轻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