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用晦闻言,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有没有告诉过她……”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报告首长!”
严昭著挑眉,不满地转过头去,“新来的兵?没人教过你首长说话的时候不能插嘴吗?”
“啊?”那小兵显然没什么经验,闻言尴尬道,“对不起首长,我……”
“什么事,说吧。”
“呃,您前几天带回来的几位贵客想要见您,这已经要求好几天了,队长让我来问问您什么意思。”
“贵客,什么贵客?”沈用晦问道。
“倒忘了这回事,”严昭著说,“不是什么贵客,抓来的几个俘虏而已。对了,你刚才想问什么?”
沈用晦想了想,低声道:“你告诉过她平安这个名字吗?”
严昭著一顿,沈用晦立刻就明白了。
两人同时抓住了关键问题:严昭著没对灵芝说过平安这个名字,后者梦呓时却准确道了出来。看来,那番话真的不是什么神智不清的胡言乱语。
见沈用晦皱眉深思,他不由伸手符上对方的额头,安慰道:“别瞎想,真相总有大白的时候,我现在去见人,你要跟我一起吗?”
沈用晦摇了摇头,“我想回家休息一下。”
“好。”严昭著亲亲他的嘴角,回头叫上看傻了的传话小兵,“愣着干嘛,走了。”
一条长沙发,挤了四个人,秦心怡、白君石、卡勒夫以及东北基地的一位高层主管。他们沉默地看着对面的严昭著。
严昭著坐在茶几另一边的小板凳上,正悠哉悠哉地摆弄茶水。
不知过了多久,秦心怡终于开口:“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对面的男人把茶杯抵到唇边,轻呷之余惊诧地抬起头来,像是在疑惑她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秦心怡干脆道:“坦白讲,我需要离开这里。说你的条件吧,怎么才肯放我们走。”
“开什么玩笑呢,”严昭著说,“你们袭击不成被我抓住,现在居然理直气壮地想走,大姐,你以为我们是在玩过家家吗?”
“我知道我们……”秦心怡顿了顿,“不要说废话,提你的条件吧。”
严昭著摇摇头,放下茶杯。
“我是东北基地的长官,你若长期拘留,想过后果吗?”
“后果,什么后果?”严昭著笑道,“东北基地难不成还能打到家门口来?”
“和整个东北对上,你不会好过的,何不各退一步,共谋发展?”
“秦首领,你知道以前的华北什么样,现在的华北又是什么样吗?”严昭著看着她,眯了眯眼,“你凭什么就认定,我对上你东北,一定不会好过?”
秦心怡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不动声色地思索起来,半晌,悚然而立,“你,你竟在打东北的主意!”
严昭著对她露出一个秀气和善的笑。
惊悚过后,秦心怡知道不可能指望他主动放人了,因为这阴险狡诈的野心家需要用自己来激化东北华北两地的矛盾。
“你简直疯了!狼子野心!”她咬牙切齿道,“争权夺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这可是末世!朝夕不保,每一条人命有多重要你心里没点数吗?”
“我向来站在人民群众这一边,就不劳秦首领费心了。”
严昭著说完,慢悠悠地呷口茶水,目光掠过其余两人,定到黑特卡勒夫的身上。
后者敏感地举起双手,“我可没搞事,我,我很听话的,只要你别杀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为了活命完成任务,这位外国友人决定践行猥琐发育怂到底的方针路线。
严昭著压根儿对他也没什么图谋,只有一点,“你真的不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
卡勒夫完全搞不懂对方为什么对一个名字这么执着,“我,这……”
“或者换句话说,”严昭著声音里气势渐逼,“你的父亲,究竟是谁?”
卡勒夫装作紧张不已,磕磕绊绊地把提前准备的身份背景说了一遍,结果对方从头至尾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在耐心地等他大戏谢幕。他知道这套说辞是绝对骗不过去了。
来中国之前,他曾想过千百次失败或露馅的可能,但事实依旧超乎意料——暴露他的竟是一个未曾遮掩过的名字。
“现在是不是很后悔,伪装身份的时候没顺便把名字也伪装一下?”严昭著嗤笑道。
卡勒夫无比庆幸现在不是之前信息科技发达的社会,对方就算知道他身份有问题,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查出来。
然而严昭著关心的也不是他的身份,“你不用紧张,我对你是什么人根本不感兴趣,只想知道,你这个名字,到底是怎么来的。”
“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叫黑特的人……”他不解。
对方挑了挑眉,“而只有你的黑特是这样古怪的发音。”
卡勒夫咬咬牙,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在意一个名字,他决定示弱性地提供一部分信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听母亲说过,我父亲给我取名的时候,正在钻研物理学资料……”
教皇冕下精通物理,这是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实,比自己这个教皇私生子的存在更耸人听闻。
研究物理和给孩子起名,两件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这下,就连白君石都能看出来,黑特卡勒夫企图混淆视听。
严昭著却正色起来,“你父亲了解物理?他看的是哪方面的资料?”
卡勒夫一愣,实话实说:“他唯独对热力学感兴趣,在热力学上的造诣能超过很多研究院里的博士。”
说着,不由讽刺一笑,“什么狗屁热力学,现在不都是假的!”
严昭著玩味道:“你也觉得热力学是假的?”
“不然呢?能量守恒解释得了丧尸的出现吗?”
严昭著不置可否,他看出卡勒夫知道的事情不多,从他身上问不到什么了,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白君石望着他的背影,还是没明白过来,“他要关我们到什么时候,要杀要剐不能给个痛快?”
“要不了很久的。”秦心怡望着窗外渐渐飘落的小雪,说出了一句历史悠久的喟问,“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冬季,几乎是所有人默认的休战期。而等到惊蛰过后,华北免不了有番大动作,这大动作的矛头,竟直指东北。
卡勒夫以为这是一句鼓励,却不知为何,听得胆战心惊。
华北已经平定,天气也已经入冬,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利用这个冬天,让整个华北的发展走上正轨。
市政厅像模像样地递上了好几份计划书,为此,严昭著不得不坐在办公室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批阅它们。
敲门声响起,他刚说了一个“进”,就见到高寒步履匆忙地推门进来。
“什么事这么急?”
高寒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捞过纸杯自己凝了一大团水扔进去,然后咕咚咕咚地灌下。
他抹了一把嘴角,“这事吧,说急倒也不算很急——z市乱了。咱们在s市分化丧尸潮的战场少了一个,不过也没大碍,本来就已经快打完了。
“z市?”
“嗯。王嘉树现在还被我们关在s市呢,这事儿你看怎么处理。”
“不是说他的军统联盟是所谓独|裁统治,政权无比稳固?怎么乱起来的?”
“唉,”高寒闻言叹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喜是悲,“说来挺不可思议的,你知道小四之前跟着王嘉树做事,结果王嘉树离开日久,他大旗一揭就给反了,现在领着一帮人跟原军统政权的人抢地盘呢。”
严昭著沉默了一会儿,讽刺道:“真是看走了眼。”
“可不是吗,连我们都没发现小四还有这样一面,更别说王嘉树了。我看,这回那小子可是被坑惨了。咱们现在怎么办,静观其变还是把他放回去?”
“王嘉树这人,”严昭著沉吟片刻,“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有几分理智,看得懂大局……那边战况怎么样,有咱们插手的余地吗?”
“恐怕不行,他们敢当着咱们的面打起来,就是不怕咱趁虚而入。那边消息里是说康衡不知道怎么了,变得跟条疯狗似的,打起架来完全不要命。我们人要是去了,恐怕伤亡不会小。为那么点地盘流那么多血,不值当。”
没考虑太久,严昭著就下了决定,“s市的试炼就到此为止吧,尽快把剩下的尸潮解决,然后放了王嘉树。告诉他我们能提供后援,让他快点平定内乱,尽量减少伤亡。”
“我们要帮王嘉树吗?”
“嗯。”严昭著转了转笔,靠在椅背上,“那些傻逼还看不明白,末世里最重要的东西不是资源,而是人命。为了分配资源自相残杀,才是最愚蠢的事。”
高寒犹豫片刻,问道:“我听说,你最近对东北有想法。”
“猎物都自己撞进来了,我不得尊重一下他们可怜的智商?”严昭著一笑,“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流很多血的。”
高寒感叹道:“王嘉树如果真能在我们的支持下夺回江南军统,到时候江南军统还能是他的吗?如果你对东北的行动也能成功的话……”
他试着在脑中构思了一下,东北,华北,封笑笑的华东,王嘉树的江南……
新华夏联盟,或许真的有一天,能变成名副其实的新华夏联盟。
“回忆起来,一年前,我们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最大梦想不过是能把我们的app做出来,那时候想到自主创业成立公司,都觉得很梦幻……”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严昭著轻轻接道:“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是很期待把我们的app做出来,大晁的构思,你的理念,都很有意思。”
“理念?宇宙迷宫吗?”高寒一怔,随即自嘲地笑,“两个无聊理科生对宇宙模型的傻逼臆测而已,可现在,连物理都快不复存在了,谁还有功夫去关心宇宙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