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净之巅。
茫茫风雪席卷天地,眼前是万里雾海波涛汹涌,脚下是千里云潮无边无际。
仙歌立于漫天风雪中,垂眸看向手中忽闪忽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光点,道:“系统?”
往常对宿主不屑一顾予取予夺的系统此时却战战兢兢:“是。”
飘渺的声音散于风雪中,仿佛神明停止了“冰雪”道文的书写,狂啸的风雪声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
轻飘飘的一眼,所有“任务”“扮演”“奖励”“穿梭”等机制全数落于仙歌眼中,一切都被解析,根本法则,掩饰法则的规则,建立在规则之上的奖惩机制。
仙歌任系统漂浮于半空中,仿佛完全不在乎系统是否会借机而逃。
可系统却在那渊博若天道,深沉若轮回,仿佛直面大道本源的气息中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僭越。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出:“原来如此。”仿若大道纶音。
下一刻,系统就听到了一句惊诧万分的话:“绑定我。”
系统:“啊?”
仙歌的手慢慢的合拢,白皙如玉的手心开合仿佛世界的关闭。
纵使被誉为千万年难得一见的道骨,道天之体,也依然会有面临道途困境的那一天。
千年道子,万年道主,她终究也面临了这一天。
仙歌感悟着这个由自己的道果化出来的清净世界,轻轻一笑。
既然不能圆满,那就寻圆满而去。
求道之人,本就该面对求道路途上的一切困难。
诸天万界,化身千万,体验不同的人生,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感悟机遇。
在她眼中出现轻微笑容的那一瞬,整个小清净界的风雪都停了一瞬,随即猛的变得狂暴,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唤醒,在应和着它的主人。
随即,立于风雪中的那人陡然消失,风雪再次淹没天地,而这独立于天地之间的小世界也瞬间关闭,彻底隐匿于世间。
而凌驾于仙道之巅的界主则是再次回归于闭关室中,陷入长眠,只不过,一道完整的神魂却随着隐匿于天地之间的波动而消失于世界中。
清晨,阳光自九天之上洒落,照亮了那因布置得太过精巧而显得有些阴沉的萧府,照亮了精致秀美的亭台楼阁,繁茂昌盛的古木花束,古拙奇巧的假山流水,以及,蜿蜒曲折的影壁回廊。
老管家急切地走在回廊上,向着内院而去,在他的怀中有一封信,那是来自京中的信。
穿仪门踏拱桥,不敢有半点耽搁,老管家终于来到了内院,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面带欣喜地见到了一个人,萧府的大小姐,也是现在萧家唯一的血脉,萧书意。
只见古朴的庭院中坐着一个少女,疏疏落落,单薄的身姿仿佛一束风就能吹走,一身白衣,却不是爱俏,而是实打实的孝袍。
听到脚步声,少女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因为面带病色而显得格外苍白消瘦的脸,那张脸白的惊心动魄,白得秀丽绝伦。
就连老管家在见到她的那一霎那,也不由得一晃神,这时就听到少女唤道:
“萧叔。”
老管家瞬间回过神来,向少女送上他珍之重之的信封:“小姐,京城来信了。”
语气是那么的高兴与雀跃。
可他心心念念的小姐却不似他那般的高兴与惊喜,她语气平静道:“拿来看看吧。”
管家萧叔赶紧将信送上。
他看着那如诗如画的少女将厚厚的信封拆开,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心中的忐忑与希冀一点点拔高。
信纸并不多,信封之所以看上去厚是因为密封严实。
老管家打量着这位他从小看到大的少女——更瘦了,更苍白了,看上去也更可怜了。
可似乎,又稍稍有些不同……八壹中文網
不是容貌的不同,而是气度的不同,那原本幽怨含愁的眼,似乎明亮清净了些许许,那原本自怨自艾的气质,似乎冲淡宁和了些许,那原本如柳絮一般随风飘荡的身形,似乎如青松一般挺直。
虽然依然是白衣素雪,依然是消瘦伶仃,却好似由一株室内静静生长的幽兰,变为了幽谷悬崖重中,临雾而生的剑兰。
老管家更心疼了。
先后经历亲人离世,小姐到底是长大了!
但这成长的代价也太大了!
夫人,老爷,你们怎么就舍得就这么离小姐而去!
清河萧府,清州有名的大族,世代扎根于清州,低调内敛,深得乡民爱戴,奈何子嗣不丰,一代人少过一代。
到了小姐这一代,已经是五服之内一根独苗了。
这不仅意味着财富的集中,更意味着无枝可依!
若小姐是个男丁也就罢了,可小姐偏偏是个女子!
虽大陈律规定,可立女户,但那是相对寡妇而言,像小姐这种情况,连被家族侵吞家产的资格都没有。
若真是任官府发配……
老管家打了个寒颤。
绝对不行!
他可怜的小姐啊!
老爷去世一月,他一直在思量着小姐的出路,也是在等着京城永安侯府,小姐的外祖家的回信,现在,总算等到了。
仙歌,也就是萧书意,她看完了信,抬起头来,对一直等待着她反应的老管家道:“舅舅想要接我上京。”
接小姐上京,也就是说京城永安侯府要对小姐负责了!
“真是太好了!”老管家喜极而泣。
明明尚未过知天命之年,他却像是个老朽之人:“这样老朽死了也能安心了。”
仙歌:“萧伯,不必说此等话。”
“哎,哎,萧伯不说。”
老管家只顾着高兴了,却没看到,拿着信的少女眼中一闪而逝的幽深光芒。
京城永安侯府与清州萧氏几代之交,清州萧氏上一代家主,也就是萧书意的爷爷,更是对永安侯府的老侯爷有救命之恩,儿女辈的婚事也顺理成章的订了下来。
婚后,永安侯府小姐徐微随风华正茂的萧氏郎君返回清州,一呆就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里,夫妻恩爱,从无二人,奈何,子嗣成殇。
连续夭折了三个孩儿,才坐住了一个先天体弱的女儿,之后,更是因生育伤身,再无孩儿。
徐微更是于三年前重病一场,就此而去。
已经接过家业的萧氏家主思念成疾,久病无医,也于一月前离世。
离世后,就剩下这么一个年仅十三岁,身子骨一贯不好的小女孩。
而老管家更是想不到的是,这个病痛缠身的小女孩,先后经历了父母离世,悲伤过度,已经悄无声息的于昨夜去了,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前来体验人生的任务者。
仙歌在朦胧的清晨,望着树枝上凝结的雾,无声无息地问:“萧书意的心愿是什么?”
这是她的任务,也是她能够使用这具身体的代价,更是她来此地目的。
系统道:“萧书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执念与遗憾,对于她来说,最遗憾的莫过于父母的离世,但这不可更改,其次就是自己的病,所以她希望,自己更够多活一段时间,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
这个朦胧的心愿仙歌昨日刚附身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但她还是想要听到系统的答案。
现在听到了相同的答案,她才对系统的能力有了一丝肯定。
“永安侯府需不需要去?”
“这看主人的选择与判断。”
本来的“宿主”换成了“主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是否要老朽收拾行囊?”
老管家看小姐一直不说话,关切地问道。
仙歌摇了摇头:“不急。”
她将书信收起,在初秋并不寒冷的天气里,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然后看向了遥远的北方。
在由北至南的官道上,一行马车正不紧不慢的赶着路。
相比起水路,陆路自然要颠簸许多。
在马车之上,坐着两个相貌有些相似的年轻公子,看上去像是一对兄弟,似乎正在手谈。
这行人,虽看似低调,却绝不简单。
马车是由上好的桐木打造,在紧要处裹以铜铁,而拉车的马也是身形流畅,矫健有力,虽不是千里马之资,但也是不凡,护卫马车的人更是一个个孔武有力,眼神警惕,眼光湛湛有神,一看就非常人。
而马车之上看似简单的用于手谈的棋子,也在落下的那一瞬牢牢的钉在棋盘上,一点也不受马车颠簸的困扰,足可见其珍稀。
而正在手谈的两位年轻公子,也是不俗。
坐在棋盘左边的那一位,目光清和,温润如玉,一笑起来春风拂面,正是百年择容貌优者纳之的优雅矜贵。
而右边的那一位,纵使相貌没有那么出色,也是气度不俗,冷峻沉稳,一身靛蓝长袍英姿勃勃,更是不凡。
此时,靛蓝长袍的年轻公子皱着眉落下一子,那神情之严肃,哪怕只是闲来手谈一局,亦是不怒自威,就好像临阵对战。
可他对面的公子却完全没被对方的表象所蒙骗——虽然看上去比较脸嫩,但他确实比对方大一岁。
所以他直接问道:“你说,我们这位表妹是位什么样的人?”
此时马车外天光正好,晴光万里,完美的契合诠释了何为秋高气爽。
这两人,正是京城永安侯府来人。
在发函要接萧书意进京的时候,来接她的人就已经到了半路上。
蓝衣公子,也就是永乐侯府二房的徐英抬眉撇他一眼,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白衣公子,也就是永安侯府大房继承人徐琅百无聊赖间轻轻扣着棋子,微微一笑,道:“你真是无趣。”
徐家爵位继承人徐琅,因行事稳重而深得长辈看重的二房长子徐英,足可见永安侯府对萧书意的看重。
“你输了。”徐琅干脆利落地落下了一子,断绝了徐英的生路。
路途漫漫,希望到时候让他接的表妹能有趣一些,不让他失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