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过是一个院子,您就让给那个表姑娘好了,何苦为此惹老夫人生气?”一个老嬷嬷如是说道。
京城侯府。
永安侯侯夫人正不紧不慢地走在回廊上,听到老嬷嬷的话,她不快地“哼”了一声:“这可不仅仅是一个院子。”
这还关系着今后一应的吃穿用度以及该准备多厚的嫁妆!
老嬷嬷自然知道自家夫人的意思,她道:“左右这钱也是公中出,不是咱一家出,您又何必赤急白脸的和老夫人对顶,让老夫人不痛快,倒让二房的躲在后面捡便宜?”
永安侯府嫡出的三房,虽然三兄弟感情不错,可三妯娌的关系却不是那么好。
永安侯侯夫人自然知道这一点,她想想昨日她跟婆母顶起来,二房的那幸灾乐祸的嘴脸,也是眉心一皱。
可那院子也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院子,那是永安侯府上一代的嫡小姐徐微的住处,徐微身为上一代唯一的一位嫡小姐,受尽万千宠爱,她的院子有多豪奢,可想而知!
她也有个女儿的!
她早早的就为女儿相中了这院子。
这不仅仅是一处院子,还是侯府中地位的象征。
老夫人眼看着就要将那素未谋面的表小姐凌驾在侯府所有孙辈头上了,她怎么能忍!
侯夫人心里一清二楚,二房的也在打这个注意,不然怎么会不停的在背后怂恿,让她跟婆母对上,而唯一没有女儿的三房,也不停的在旁边煽风点火,不就是不乐意老夫人的另眼相待?
可永安侯侯夫人还不得不往里面钻!
老嬷嬷不愧为侯夫人的贴身心腹,心念一转,就知道侯夫人在想些什么,也难怪,夫人连生三子,才在三十出头时堪称老来得女的有了个女儿,怎能不如爱若掌珠的捧在手心上?
可这次的事却没那么简单,发话的人可是侯府的老妇人,一个“孝”字就能压死人。
虽然一涉及到三小姐,事情就没那么好说,老嬷嬷纵然心中长叹,还是劝道:“那表小姐就算是再得老夫人疼爱,也已近及笄之年,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一副嫁妆一了百了,那院子就当她借助,也不妨事。”
侯夫人:“我知,可我就是有些不甘心。”
她轻叹了一口气:“我总是想要将最好的给婉儿。”
那院子封存了二十余年,婆母一直不曾松口,近日里松口还是为了那远在清州的外孙女,这叫她那把女儿看得比眼珠子还重的心怎么受的了!
而且,到时候那表姑娘要出嫁,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她的女儿,可仅仅比那表姑娘大上半岁。
半岁啊,这相看人家的时候可是要一起进行的,到时候有好儿郎,老夫人是不是还要紧着那表姑娘?
侯夫人端庄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上,前去向婆母请安的一脸精明相的二夫人与知书达理的三夫人也接连走过,老夫人所在的松鹤院瞬间热闹了起来。
松柏送风,鸟雀长鸣,延续了五代的永安侯府自是不凡,这一代的侯爷更是深得圣上看重,还有意将他的小女儿聘为自家妇。
松鹤院里。
各房各脉的媳妇儿孙都已来齐,男子在请完安后都一一离去,媳妇女儿却会多留一会儿。
永安侯府这一代,嫡出的三房只有两个嫡出女儿,分别是大房的徐婉和二房的徐婷。
其中徐婷比徐婉还大上两岁,正在相看人家。
至于庶女也是不多,相比于三房嫡子庶子的数量,不过一掌之数。
但这尚不及两掌之数的七姐妹,却已经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永安侯府老夫人一身松花团年青褐锦袍,安坐上首,她耳边闪过各色孙女媳妇的奉承话,却眉毛都没有抬一下,直接问道:“明心院准备的如何了?”
明心院,就是萧书意的母亲,老夫人唯一的女儿,徐微先前居住的院子。
听到这话,侯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暗恼,正准备回话。
这时候就听到老夫人身边的仆妇道:“已经打理好了,各色用具都是最新的,院中花木都已经移植好,都是以往姑爷说的小小姐喜欢的花木,小姐以前心爱的物件也都摆了出来,必能让小小姐一眼就看到。”
老夫人可不是问的媳妇们的话,而是向仆妇们询问进度。
前些时日侯夫人暗暗的顶撞已经让她不快,她思及曾经最疼爱的女儿,以及那先后失去爹娘的可怜外孙女,索性心一横,也不准备再顾及侯夫人的面子,直接吩咐了下去。
反正她是婆婆,侯夫人再怎么样也不敢明的顶撞她!
侯夫人被气得仰倒,婆婆这是,婆婆这是,直接撅了她的面子?
侯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对那素未谋面的表小姐也更加不满了起来。
松鹤院里立时静了下来,侯夫人的女儿徐婉见此情形,嫣然一笑,上前抱住祖母的胳膊:“萧妹妹要来了,您就不疼我了,一大早上的,您就光顾着这个院子了,连我亲手给您做得白玉团都没见您关顾一下,祖母,这我可就不依了!”
老夫人听着徐婉撒娇的话,严肃的神色和缓了许多,将要开口的训斥话语被她咽了下去:“怎么会不疼呢?你可是我的小心肝,你们都是我的小心肝!”
说着,轻轻拈起个白玉团,细嚼慢咽起来。
徐婉见此,再次轻轻一笑,向母亲使了个眼色,那张如牡丹花一般,天香国色,将开未开的脸上满上温柔的笑意,仿佛完全听不懂母亲和祖母在争论着什么。
请安时辰很快就过去,离开松鹤院后,侯夫人越想越是气,越想越是气:“你祖母怎么可以这样,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将事情办了下去,让下人们怎么看我?”
和母亲并肩走着的徐婉神色淡定:“祖母怎么没和你商量,之前几次不都是在和你商量?”
侯夫人对这个心爱的女儿发不起火:“傻丫头,我这不都是为你打算,你当那表姑娘来了对你真是什么好事?你们可是……”
你们可是年岁差不多的!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徐婉截住:“娘,难道你真的认为表妹能越得过我去,我可是徐家的正经女儿!您没必要为了这件事和祖母硬顶,到时候其他人会怎么看你?”
“她自然是越不过你去,可谁知道老夫人的脑子混不混犯浑,你可是要和三皇子……”
议亲的!
“慎言!”徐婉再次截住侯夫人的话,不知道是为了那句“老夫人脑子犯浑”,还是那句“三皇子”。
徐婉素来知道娘亲在自己面前没有防备,情急之下也总是有些冲动,可她没有想过,娘亲居然连这话都说了出来。
她道:“事已成定局,不可更改,娘亲不必多言。”
侯夫人气急:“这件事不提,可看你祖母对那小丫头的看重,她在这侯府中的吃穿用度必然不简单,但时候那一份嫁妆有多厚还真不好说。”
“那可未必。”徐婉悠悠道。
“清河萧氏,传承了多少代的世家,怎么会没有一点家底,区区财物,何必记挂……”
这一对金尊玉贵的母女慢慢远去了。
而在清州,遥远的萧氏府邸,仙歌正行走于萧氏的藏书楼中,对着系统吩咐道:“将这些藏书都给我扫描下来。”
世界意志压制她的神识,让她不能亲自这么做。
系统自然领命。
仙歌漫步于这座古朴幽深,所藏丰厚的藏书阁中。
随着萧父的离世,萧府再无继承人,这座古老的宅邸的人心也散了,往常看守严密的藏书阁也没有多少人在。
这世道就是这样,树倒猢狲散,一旦树有丝毫的不对,就会被依附在其上的猢狲察觉到,迅速做出反应,更何况是大厦将倾的时候。
将藏书阁的书扫描一空之后,仙歌就迈步离开这座古老的宅邸,她的贴身大丫鬟放出去了三个,现在还留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个。
看到仙歌出来,名为明安的大丫鬟赶紧上前搀扶:“小姐。”
仙歌被她搀扶着回了自己的院落。
在被服侍着上了床之后,仙歌问明安:“你有什么打算?”
萧府这些时日已经散了许多奴婢,发回了许多卖身契,现在还留下的,无一不是对萧氏一族眷恋深重的人。
颜色曼妙,柔和美丽的明安听到仙歌的问话,瞬间惶恐,小姐这是想要打发她走?
“我想跟着小姐,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哪怕我要出家?”仙歌如此问道。
明安瞬间迟疑了。
“我听说萧伯的儿子前段时日向你求了亲,你没答应?”
明安:“我总是要跟着小姐……”
仙歌:“不必了,你年岁已近,跟着我也是耽搁,若真是对萧伯的儿子有意,不妨答应了她。”
明安瞬间更为惶恐:“那小姐怎么办?”
“我自有我的去处。”
去处,是指京城?小姐莫非是怕耽误了她的终身,才这么说?
想到仙歌刚才的话,明安心念一起,难道小姐真有出家之念?这怎么可能!
明安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第二日,思来想去,明安还是同意了萧伯之子的求亲,也算是为自己将来的路做出了选择。
打发了萧书意身边最后一个亲近之人,仙歌也不以为意。
既然是让她选择,那她自然选不去!
虽然上京城也算得上是一番见识,可她并不想上京做一个任人摆弄的闺阁小姐。
神魂散发生机,魂意生内气,不过短短两日,萧书意的身体就已经好了很多,原本有油尽灯枯之势的本源也再次充实。
仙歌轻轻的拿起一方玉佩,手心合十轻轻一捏,玉佩化作玉粉轻轻从她的手心滑落。
这就是她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