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炎默不作声地往剧院门口挪了挪，同时像是嫌弃里边温度太高似的，身体靠在那厚重而隔音的大门上，将门给推出了一点缝隙。
从这个缝隙里看，老师将章北海叫到了外边，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大概因为场景是剧院的原因吧，这里的隔音好到他一句话都听不见，只能看见章北海的站姿笔直得像什么绿植盆栽。
龙子炎内心稍定，一只眼放在门外，一边大略地翻着他的剧本。
见状，利维坦亦走到塞缪尔旁边，微笑道：“你刚刚做得很好。”
塞缪尔原本看到他过来，没好意思说话，只是埋头看着自己的剧本，闻言愕然道：“啊？”
“你很果断地采用了和我不同的策略，这很好，”利维坦道，“这样我们的容错率大一些。不瞒你说，我是想着，拿了主角的剧本的人可能可以获得更大信息量，但这不一定是对的。也可能戏份多的人受到的危害会更大，而戏份少的人反而有更多的时间与自由度在副本中进行探索。”
他这个台阶找得非常好，一下子就让塞缪尔产生了“原来我这么厉害啊”的错觉。
“你的剧本怎么样？”利维坦催促道，“看了多少了？”
“啊，戏份不算特别多……”塞缪尔便是下意识地顺着利维坦的话，将他角色的故事线大致地理了一遍。
“听起来不错，”利维坦笑道，“对了，刚刚的守则你还记得吗？很惭愧，我好像忘了一些。”
见他自承差劲，一时许多弹幕都喷起来。
“脑子不大，胆子不小。”
“别一会儿跪着求我们小龙给你攻略哦。”
而塞缪尔也是相信了。毕竟谁能一下子记住那么多内容呢？当即也道：“我记住了一些，我先和你说我记住的那部分，你再补充吧。”
“好。”
塞缪尔便带着点磕巴地复述起他记得的部分守则来，利维坦一边听，一边对其中一些提出疑问。这些疑问中，有些是塞缪尔确实记混了的，有些则是利维坦想错的。
“幸好小龙没和这厮组队，这就是个老六。”
“我的评价是，拉中拉。”
然而龙芯参谋团却是窥出了其中端倪。
“微表情显示，天选者利维坦对塞缪尔提供的信息内容本身并不感兴趣。”
“他不在乎。你看他的眼神，他一直在仔细地观察塞缪尔的表情……他是在试探对方。他根本就记得所有的规则，他是怕对方在这种关键信息上隐瞒他，于是他用这玩意来测试塞缪尔。”
“……我以为至少会发展出类似囚徒困境的情况。”
“不，囚徒困境需要两个足够理性的人。塞缪尔的水平要与利维坦在这种事情上对决，尚且不够格，再说利维坦又许给他那么大的好处。”
“可利维坦他都能碾压塞缪尔了，还是选择逐字逐句这样确认对方没问题吗？”
“很正常，因为小龙拒绝和他合作，从那一刻起，小龙就是他的敌人了。”
“不是，明明都传进一个副本了，为什么就认定彼此是敌对的身份了啊？就不能通力合作吗？”
“你去看看别的直播间吧。”
事实上，这次多人副本的天选者分配，很有点杀人诛心的意思。
先前留下的国家许多都已经分裂成好几半，在这个副本里，这些分裂出来的国家的天选者，都被分到了一起。
此举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试想一下你大哥嫌家里穷，卷走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远走高飞另立门户，你恨不得生啖其肉，结果第二天你俩突然狭路相逢。
那些分成两部分的国家的天选者，可能是为了凑人数，全都被和另一个国家的天选者分到一起。
非常凑巧的是，通常这两个国家，都隔得比较近，历史上有较多的爱恨情仇。
比如旧樱国和旧泡菜国，旧日落帝国和旧高卢国，等等等等。
试想你碰上你卷款跑路的大哥，正要战个痛，再一看同一条路上还有你那经常遛狗不拴狗的邻居，以及邻居同样没素质的前夫/妻，那是何等大场面。
理智？新仇旧恨这叫人家怎么理智？
龙国和阿妹国，这算是表面平静，暗流涌动，那边霓虹国、小日子国、樱国和泡菜国从进入副本，看清楚还有谁的时候开始就战得分不开东西南北了。
也就是输在其语言尚不够博大精深，所以互喷起来不但不需要屏蔽，甚至让人有点想笑。
“笨蛋！大傻瓜！你怎么还不去死！”
“变态大叔吵死了！你这种失败的人才是不应该活在世界上！”
“阿西八，你们这些shakeit都在说什么？”
哪来的什么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只有一众天选者化身豌豆射手火力全开，连同直播间也是口沫横飞。骂得连蹲守别国的参谋团成员都默默提交了加班费申请，用以平复精神污染……
相比之下，像利维坦那种看清局势后，第一时间设法压制住可能起反心的塞缪尔的，实在是极少数。
而且即使是很快就压下了可能存在的纷争，他也还是需要像现在一样，花费非常多的时间与心力，确认对方真的没有反心。
阿妹国那边对此的评价是，“非常谨慎的举动”。
毕竟是他们亲手挑出来的天选者，自然也知道利维坦的真正实力。虽然在第三个副本中被人风头压过了那么一点点，但他的实力真的不是盖的。
这个程度的信息量，没可能打得倒利维坦。
至于龙国方面，实际的优势也没有看起来的大。
章北海是唐国的人，其存在意义肯定是为了收集副本数据，使命必然也是协助龙子炎，这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可那是他们。
一直在副本里的龙子炎他又不知道外面为什么分裂，局势如何。利维坦和塞缪尔自然也不会蠢到向他免费提供这些信息。
只有章北海会对他说真话，可是龙子炎难道会相信？
考虑到龙子炎先前对前辈、小护士等人的套话行为，此人的谨慎比起利维坦怕是只会多不会少。
越是聪明人，越是心眼儿多，怕不是章北海越说，龙子炎的戒心越重。
而章北海还当上了班长，理因会得到一些独一无二的信息与权限，龙子炎必然分去更多心力在他身上。
阿妹国与丑国合作无间，这边唐国与龙国却做不到如此，谁占上风自然不用多说。
就在利维坦与塞缪尔聊得差不多之时，大门被推开。
这回来的人，正是章北海。
他见到龙子炎就在门边，即时道：“老师刚刚与我说了班长的守则，但没说不让告诉别人。”
这话算是掏心窝子的话了，去了唐国直播间看的都知道并无半句虚言。
“很好的辅助……可惜注定不会被相信的。”阿妹国的分析小组中，有人说道。
“理性状态下，两方之间必然存在着猜疑链……你无法切实判断对方是否为善意，也无法判断对方眼中，你是否是善意。这种情况下，当然是优先判断为恶意。”
通俗地来说就是，走着夜路呢后边来了个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打我，更不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想打你。
那为了我的安全，不如先把你打残吧，这样我就一定不会被攻击了！
仿佛是应和他们的判断一般，屏幕中的龙子炎略微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