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刚埋着头靠近书房,就听到一声掺杂着兴奋的话语。
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此刻动作一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旁边的侍卫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还不进去?”
沈渺渺松了一口气,低垂着头,捧着宵夜就往里面走。
只是……沈渺渺目光落到宵夜上,鲜花饼,牛乳酥,还有甜酒奶酪。
这位爷……怎么这么喜欢吃甜食?
一走进去,就看到屏风后的书桌前立着一个清瘦男子,而他的另外一边,一个彪形大汉垂手而立。
“这会儿恐怕他们正在气急败坏呢。”
清瘦男子薄唇微勾,轻轻的绕了绕指尖发,又立马松开,嗓音清越:“气急败坏怎么够?拿了钱,不办事儿,还敢抓了我的人。”
“我这是给他胆了吧?”
彪形大汉脸上有狰狞之色一闪而过,“那我们结回来的那些废盐……怎么处理?”
清瘦男子像是没有察觉到屋子里多了两个人,低笑一声:“白得的东西,自然是重新熬了,然后劫富济贫啊!”
“我就知道主子最是心善!比那些个人面兽心的官员好上一万倍不止!”
沈渺渺和容钰把脑袋垂得低低的,他们算是听明白了。
官盐被劫,应该就是这位的手笔,而现在他们要做的是把官盐重新提炼熬制,然后再……劫富济贫?
私盐贩子这么好心?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清瘦男子一个眼风就杀过来,“你们还在这干什么?”
沈渺渺二人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微微行了一礼,连忙就要退出去。
奴仆退到主人房外,要先往后退三步,然后再小心翼翼的转身,走出门口。
可是偏偏,容钰这位长在沙场上的雍王殿下,猛的一个转身,大步流星的就要往外走。
那迅猛矫健的动作,那浑然天成的阳刚之气,根本就不是一个嬷嬷该有的样子!
沈渺渺只觉得头疼,她也是撞了邪了,才把这人给带过来!
如此明显的破绽,清瘦男子自然看在眼中,顿时厉呵:“把他们抓起来!”
刚才还平静无奇的书房之中,忽然,从昏暗之处射出细小银针,针尖隐约发黑,一看就是中了毒。
沈渺渺暗骂一声,从腰间抽出软鞭,把二人户的密不透风,银针落地,细小的金属之声传入耳中,只让人不寒而栗。
清瘦男子眸子一凛,顺手拔出书桌上的长剑,起身攻上。
沈渺渺长鞭如同毒蛇袭去,清瘦男子立刻用长剑格挡,长鞭一转,鞭稍扫过清瘦男子手臂,顿时衣服破损,画出一道血痕,由此可见,长鞭力道之狠。
清瘦男子却眉头也不皱,顺着力道就势一滚,长剑斜刺而出,正正的对着容钰的方向!
“自不量力!”
这一下来得出其不意,若是旁人,恐怕就当真着了道,容钰却只是从容的向后一闪,随即,猛地一脚踢到那人手臂之上。
清瘦男子只觉手臂巨疼,咬着牙忍耐了,如同灵蛇的长鞭又席卷而来,直奔面门!
该死的!之前养的那些侍卫都是吃素的吗!还不来!
清瘦男子一边在心中唾骂,一边用长剑狠狠将软边挑开。
却不想,软边却如同蛇信一般,缠在了剑身之上!
清瘦男子心中一惊,立马就要松开长剑,沈渺渺哪里能让他得逞?手腕一个用力,剑索相击,叮当作响!
沈渺渺看着那男子虎口破裂,长剑脱手飞远,又是恶狠狠的一鞭袭上!
吾命绝矣!
清瘦男子自知躲不过,紧紧的闭着眼睛,可是想象当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他微微睁开眼,却只见自己秀发散乱——那一鞭子,打碎了他的青玉头冠!
容钰夺了门口侍卫的兵器,把人给打晕了,静静的守在书房门口。
沈渺渺看着一头长发,面容越发俊秀的清瘦男子,轻言细语:“果然啊……我应该叫您老爷……还是,小姐呢?”
清瘦男子,不应该说是女子狠狠咬着牙,一双眼睛如同狼一般,紧紧的盯着沈渺渺。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大概是习惯了,她声音略微压低,听起来就有几分雌雄莫辨之感。
“不干什么。”
对于好看的美人儿,沈渺渺总有一股惺惺相惜之感,她微微退后一步,以示自己的无害。
“我只是想知道,江爷是谁?私盐为何屡禁不止?为什么你们竟然还敢劫持官盐?私盐泛滥,跟朝廷官员是否有关?”
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一个比一个重要,可是那清瘦女子听了,面上的神色却缓缓从容下来。
“原来是京城来的稽查使,黑的没眼看的官场,出现你这么个透亮人,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清瘦女子看着沈渺渺越发凝重的神色,从地上站起身来,任由头发披散,分外从容。
“不过你有时间在这里问我这些,不如先回去看看驿站?”
沈渺渺猛地看向她,“驿站怎么了?”
清瘦女子不说话,沈渺渺眸子一暗,还未走到窗边,就听见有人惊慌失措的叫声。
“走水了!走水了!大家快去救火啊!”
沈渺渺大惊失色,那根本就是驿站的方向!
清瘦女子此刻拢了拢衣衫,似乎被夜风侵扰,忍不住低咳几声,抬起头来时,嘴角却带着几分笑意。
“沈大人,你大公无私,可是却动了别人的东西,总归会有人蓄意报复。”
见沈渺渺紧紧的盯着她,清瘦女子微微摇头:“女子做到我们这一步都不容易,我不骗你,这次的事儿可不是我做的。”
好不容易找到了几分线索,难道就要这么断了?
可是……初冬还在驿站!
沈渺渺恶狠狠的瞪了那女子一眼:“若是我好友有恙,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话音一落,沈渺渺施展轻功飞身离开,容钰自然紧随其后。
黑暗中有人把弓弩对准二人,弓弦紧绷,只差按下扳机。
“别。”
清瘦女子制止了那人,轻声道:“我们总要看看,他到底是好是坏。”
“若是好人,自然能还江浙一片安稳自好。”
“若是……贪官,他就算离开了此地,也登不了陆!”
沈渺渺不知二人背后商议,紧赶慢赶往驿站而去,结果刚到那地方,就看到程初民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火势燃起。
旁边有居民自发救火,可那些本该行动更加迅速的官兵,却还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
“程初民!这是你干的好事?”
沈渺渺心里又气又急,直呼其名,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暴戾。
“唉?沈大人?”
程初民被攥着领子,面上带着一抹讥笑,声音却担忧的很:“您不是在里面养病吗?怎么……从外面回来?而且看起来还好得很嘛。”
程初民根本就是早就发现了她的把戏!
这一次驿站失火,恐怕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本官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管?”
沈渺渺松开手,冷冷的看了一眼程初民:“你最好祈祷里面的人没事儿,否则,我一定送你去西天!”
程初民皮笑肉不笑:“沈大人说的这话可真吓人,但是下官一没贪赃枉法,二没谋财害人,沈大人难不成要冤杀?”
沈渺渺不耐烦,跟他打嘴皮子官司,从腰间取下稽查使的令牌,高高举起。
“所有人,全力救火!势必防止火灾蔓延周围房屋!救出火中幸存之人!若有懒怠者,杀无赦!”
稽查使对文武百官可都有先斩后奏之权,这些个士兵自然也怕。
旁边的百姓们倒是感动的很,救火的速度猛然就快了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整个驿站焦黑一片,只有几根大梁残存。
沈渺渺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忍不住后退一步,几乎摇摇欲坠。
柳初冬……就这么没了?不远千里给他送物资的坚韧女子,从此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程初民眼神中带着快意的笑刺痛了沈渺渺的眼睛,她咬紧了后槽牙,一字一顿。
“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我无……唔唔唔!”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软鞭缠住了脖子,沈渺渺笑意森然,“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初民目眦欲裂,他想不到,沈渺渺竟然真的敢对他动手!
空气越来越稀薄,程初民挣扎的力道减弱,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呼。
“渺渺!快放开!”
这声音过于熟悉,沈渺渺猛地松手,转身看去,就见柳初冬满脸黑灰,一身衣裙尽湿,可是整个人却还是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
“初冬!”
沈渺渺一把抓住她的手:“你真的没事吗?”
柳初冬看她这般模样,心里微软,“我没事,是柳大夫带我藏到了水缸里,火势小了,我们就趁机出来了。”
程初民只觉得自己刚才都在阎王爷面前转了一圈,此刻捂着脖子,整个人惊惧不安。
“程大人,”柳初冬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自问与你并无仇怨,你为何要行此歹毒之事?”
程初民才刚刚把气喘匀,听了这话,淡淡的看了一眼柳初冬。
“柳姑娘说的话,我不懂。”
说着又恶狠狠的看向沈渺渺,“沈大人公报私仇的手段,我今日算是领教了,只是不知道皇上会如何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