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励看见他,“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傅承安不想让他担心,“没有,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我们先回去。”
华励多精明,一把拉住傅承安的胳膊,“你不说就别走了。”
傅承安无奈,甚至华励此时是认真的,便说道:“我看见李牧了,也看见那些我们之前猜测的东西,总的来说,就是我们猜的那样,仓库塌了,他当初藏在里面的无名尸体露出来了,他害怕我调查出他贪没了那些金银财宝,一旦罪名成立,他就没办法入朝为官了,资源部那边的位置也会被别人顶替,所以他才糊弄我把我耍的团团转,只想把我骗去湘西,然后让他那个孪生哥哥帮忙处理这边的一切,等到一切解决了,他在想办法那我骗回来,到时候我什么证据都没有,这个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哦,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可惜,他没算计到我会出现。”
傅承安点点头,“对啊,你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没办法,临时应对出了很多差错,阴错阳差的绑架了你和崔锦绣,但他还是没有滥杀无辜,你能跑出来真以为是自己本事大啊,那是他故意放你走,我猜,他回到上津之后可能发现所有对他不利的证据都已经没有了,他也不想再杀人,所以......华励,如果可以,我想留他一条命。”
华励感觉自己听岔了,“大哥,你没事儿吧,你下去一趟被他洗脑了吗?他杀人啊,你还想留他一条命?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他那一棍子下手又太重了,让你真的失忆了。”
傅承安哎呀一声,“我清醒的很,我留他的命不是包庇,也不是我糊涂,而是我觉得这件事没完,他一个书生,真的能把你我还有崔锦绣弄回上津吗?”
华励道:“他有帮手啊,那个被他杀了灭口的孪生哥哥,你不是还抓过他吗?”
傅承安道:“一个?够吗?你在认真想一想,我们的火车是开往京城的,这一路,三个大活人藏在什么地方才能躲过安检顺利下车?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上津,而我又是怎么稀里糊涂的被送到我家,我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慢慢的才恢复了记忆,这一切,怎么解释?”
“华励,你再想想,三条里,二当家崔晏星,这个案子看似是恶作剧一场,死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可实际上呢?你不觉得这个局做到了一半,按下了暂停键吗?”
华励摇摇头,“我没你这么多的心思,我搞不懂。”
傅承安道:“刚刚没抓他,不是我徇私枉法,而是他说了,如果我和他一起出现在那个院子的外面任何地方,他安排好的人就会点燃喜红楼,给你我一个教训。”
华励一听,立刻慌了。
“那你不早说,赶紧走,去喜红楼。”
“不是,我没抓他,喜红楼应该是安全的。”
“你混蛋,他说什么你都信,赶紧走。”华励奋不顾身的往外跑,速度极快,傅承安跟都跟不上。
二人跑上车,一路狂奔的途中隐约看见某个地方火光冲天。
那个方向......喜红楼。
大火冲天而上,烧的木头噼里啪啦的响,救火的人很多,但此时已经无能为力,所有人都站在那里,火势凶猛的连专业水车局的救援人员都无计可施。
“傅承安,你混蛋!你自己睁眼看看,这就是你告诉我的不会有事,如果你刚才就抓了他,也许那些人就不敢了。”
傅承安也一脸懵,他想冲进去看看姑娘们有没有逃出来,可试了几次都不行,火真的太大了,就像一条火龙不断地咆哮,不断地像傅承安炫耀自己的强势和毁灭。
华励抢过一桶水淋在自己身上,可他没冲出去多远,就被傅承安拦住,“你冷静点,先看看姑娘们有没有出来,人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人呢?四周的人庸脂俗粉,哪里有那些天仙般的姑娘们。
喜红楼的大火,烧的一干二净。
傅承安环抱着已经发了疯的华励不让他靠近火场,然而,那熊熊大火似乎就是要挑战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火舌呼啸着朝华励他们这边来,傅承安的脸上已经明显感觉到刺痛。
华励红着眼睛往前冲,可他已经没了力气,跌跌撞撞的往前冲两步就跌倒在地上,瞳孔中的火焰像两条火舌一样,随时可以吞没这个年轻人。
傅承安感觉手上的力气没那么重了,便也松了口气,也跟着跌坐在地上,傅连曦闻讯赶来,担心傅承安为了救人而冲进火场发生危险还带了十几个家丁跟着,消防处的的人也都来了,空气中浓烟滚滚,刺鼻的气味引起了傅承安的怀疑。
喜红楼是砖木结合的十八飞檐设计建筑,造价非常高,传闻是前朝初期一处公主府的院子,只留下了一个小院,本来已经荒废,是华励一砖一瓦的填补起来,华励曾说过,这里算是他的家。
傅承安看着面前目光呆滞的人,又看了一眼傅连曦,“大哥,这火不寻常啊。”
傅连曦点点头,让自己身边一个火器营的兄弟去里面看看,这兄弟很厉害,祖辈都是跟火打交道,是什么火,怎么烧起来的,他一看就知道。
华励已经没有刚才那样的疯狂,反而是静静的看着火势一点一点的消退,看着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被抬出来。
这些姑娘都是他从外面捡回来的,喜红楼是干干净净的酒楼,吃喝玩乐样样都有,姑娘们凭着自己的歌舞才艺挣口饭吃,十几个姑娘把华励当做恩人,不久前出嫁了一个,临走时小夫妻俩硬是给华励跪下磕头已视父母之恩。
这里,就是华励的一切,是他的命。
然而,这条命现在只剩一点点了、
“华励,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是你如果出了事,就没人给她们做主了,你可不要指着我来替你扛起这个责任,我们家是什么人家你最清楚,你听到没有!!!”
华励冷冷的看着他,心里也明白傅承安说这番话的真正含义,一来是因为傅连曦在场,说给他听,二来华励自己也大概明白了这件事儿的因果,这帮人心狠手辣,动不了他本人就先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我知道,你回去吧。”
傅承安摇摇头,“你这样,我怎么敢离开,火灭了,我亲自进去勘察现场,是人为,总会有蛛丝马迹。”
华励摇了摇头,目光呆滞的看着他,“你还没辞职,就应该还是你负责,这案子是意外,姑娘们练舞打翻了烛台,防火做的不到位,结案吧。”
他说的有气无力,甚至嘴唇都不见动弹几分,傅承安听得清楚,也记在心里,他明白华励的意思、
他站起来,动了动手指,几个傅家的家丁便跟过来,“二爷,您吩咐。”
“去布庄把所有的玄色围布全都拿来,这里从这一刻开始封锁,尸体等行动处的人来抬走,你们几个就住在这里,我不来就不许离开,一只野猫也不能放进去,如果有人要来,不管是谁,除了我师傅,都给我赶出去。”
“是,可是二爷,咱要怎么围?”
“从上到下,用架子搭起来,务必保证里面原封不动。”
“是,那二爷您给个时间,咱们也好跟大爷有个交代。”
“十天,”
“是。”
………………
傅承安虽然知道华励此时此刻是冷静的,但人在悲伤过度的时候也会偶尔失去理智,做出一些难以决断对错的事情来。
把人安顿在顺喜园,然后又亲自去了行动处,杜宇难得抽身回来就遇见了这一屋子的尸体。
这些姑娘他都见过,那年他过生日,就是在华励的喜红楼举办的生日宴会,那些姑娘载歌载舞,明亮的脸庞至今都在杜宇的记忆中印象深刻。
而现在,这些灵动的身影就躺在他的面前。
“傅大队长,这是怎么回事儿?”
傅承安看着万分惊恐的杜宇,也只是无力的摇了摇头,“火势凶猛,姑娘们没有一个逃出来的,就这么没了。”
杜宇不相信的看着他,“胡说,这些姑娘住的房间分散各处,就算是一处起火,其他的房间暂时也是安全的,不可能一个都出不来啊。”
傅承安无力地看着他,“这也是我最不理解的地方,十七具尸体,我需要你帮忙,我怀疑,姑娘们是被下了药,然后浑身无力,没办法呼喊逃命,也许她们死于梦中,也许就是这么意识清醒的活生生的烧死,可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这凶手都是疯子。”
杜宇看他也是双眼通红,冷静的气息也已经快要消失殆尽。
“你冷静一点,华励怎么样了。”
“在我那儿,人累极了,我让成君给他的吃食里下了安眠药,先让他睡一觉。”
“那就好,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
整整十个时辰,傅承安和杜宇两个人整理出来两大箱证物,姑娘们的尸体烧的焦黑,但有一点验证了傅承安的说法,姑娘们都是清醒的,她们想过反抗,但因为浑身无力而无法移动,大火扑面而来的时候,她们只能万分惊恐的看着,甚至都叫不出声音来。
口腔内装满了黑灰,以至于见惯了各种尸体的傅承安都手抖了。
“杜宇,我先回去了。”
傅承安心情沉重,他很清楚华励见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死因,凶手是谁有待可查,但死因不会拖得太久,傅承安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如果让他知道这些姑娘们死的那么痛苦,他会有什么反应,傅承安这一次是真的不敢想象。
但是,无论怎么样都得面对,他没开车,手脚无力眼睛都是肿的,叫了人力车回家,刚进门傅成君就迎了上来。
“你可回来了,华励醒了,找你呢。”
傅承安叹了口气,“可我不敢见他啊,”
傅成君道:“是那样的吗?我想的那样?”
傅承安点点头,“是,成君,我该怎么办,我现在一想到大火烧起来的时候,那些姑娘绝望的眼神我就害怕……”
傅成君已经落泪,她当初为了救傅承安也闯进过火场,那种被大火随时吞噬的感觉她心里最清楚,感同身受的傅成君当机立断,说道:“我去说,我就说你累了,在行动处休息,我去帮你说。”
正说着,华励从楼梯上下来,他看上去很精神,但那种强打着的精神一眼就能看穿。
“说什么,我猜也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