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人间地狱?
傅承安以前在刑侦陆院的时候体会过一次,那年他十五岁,也是一家工厂的宿舍着了火。
三十多名员工全部被困在里面,后来凶手抓到了,在审问期间,傅承安有幸被安排旁听学习。
凶手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作案手法,一字一句的还原案发过程,原来,他为了让工人全部死于火灾,故意在他们的饮食中下了安眠药,然后再把宿舍楼的三个大门全部用木棍挡住,那种老式的门栓十分简单,一根粗一点的木棍就可以困死一屋子的人。
然后放火。
他很聪明,知道用木棍,这样,大火烧起来,证据就不见了。
然而,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傅承安站在火灾现场的中间,尽管这里已经没有浓烟和尸体,但四周焦黑的一切还是让他在脑海里还原了当时的场景,耳边仿佛听见那大火中凄惨无比的叫声。
此时此刻,二十四岁的傅承安,再一次站在了这样的案发案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傅承安在小心翼翼的取证时,忽然看见一把小孩儿佩戴的金锁。
他戴上手套捡起来,擦去上面的灰尘,金子是依旧闪闪发光。
“这是婴儿满月的时候长辈送个孩子的长命锁。”
杜宇忽然出现,让陷入沉思的傅承安微微一惊。
立刻回头,问道:“喜红楼不应该有这个的。”
姑娘们都不曾生育,哪儿来的长命锁?
杜宇也带上手套在地上的废墟中开始翻找,“起火点在四周角落,中间部分因为舞台而比较空,火势相对较弱,你看着地上,有脚印。”
傅承安凑上前一看,果然是一个脚印。
高定的皮鞋鞋底在遇热高温后会融化,会留下这种胶质的痕迹。
“是凶手留下的。”傅承安比了比,“男鞋。”
杜宇摇摇头,“女人也能穿男鞋。”
二人心领神会,但女人能干这种事儿的会是谁?
“喜红楼是清倌会馆,姑娘们卖艺不卖身,可是外面人不一定真的相信,这里消费水平高,只有真的来过这里的人才知道真假,而其他人不知道,姑娘们个个貌美如花,如果说真要是一个女人放火的话,那么,她一定会是这些客人中的家眷。”
傅承安又道:“如果是男人,那么这其中也一定是受人指使,又或者是商业竞争?”
杜宇道:“商业竞争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这家喜红楼虽说是华励在经营,但上津也都知道这里有你们傅家参与,如果真的出事,傅家不会不管,所以,他不会这么蠢,应该是前者。”
傅承安沉默的蹲在地上,看着脚下一片焦土,忽然说道:“或许,可以问问他。”
“谁啊?”
“华励。”
“还是不要吧,他现在精神状态这么差。”
傅承安道:“可是咱们如果问,这么大海捞针的去查,太难了。”
正说着,华励也走进来,他看上去清瘦了不少,整个人也憔悴很多。
“不用问,是李牧干的。”
傅承安摇了摇头,“不会。”
华励又重复了一遍,“是李牧干的,不仅仅是他,还有他的帮凶。”
二人都十分震惊,“帮凶?”
华励看着傅承安,说道:“是啊,你不知道吗?傅大人?因为你,这场大火烧起来了。”
傅承安一头雾水,“因为我?你在胡说什么?”
杜宇也十分不理解,“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如果是因为他,那放火烧的应该是傅家,跟你有什么关系。”
华励冷笑一声,道:“三年前我死里逃生,三年后我又是因为你失去了一切,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在你们眼里,她们都是风尘女子,而在我这里,他们就是我的亲人一样。”
“傅承安,这个案子你不用查了,你也查不出来任何东西,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就是意外失火结案就行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傅承安脸色立变,“你要做什么,你冷静一点,即便是李牧做的,你也不能私自去找他算账,在没有盖棺定案之前,你要是对他动了手,你也有罪。”
华励依旧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淡淡道:“有罪?那我请问傅大人,我现在就不是戴罪之身吗?既然老天不让我当个好人,那我又何必辜负老天爷的安排,一错到底又有什么不好?”
杜宇觉得此时的华励有些精神失常,所以他赶紧拉走傅承安,“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跟我走。”
“你别拉着我,你让我说完。”
挣脱杜宇的手,又回到刚才的位置,“华励,不管真相是什么,你都不能私自动手,我知道你的能力,你要杀他,他活不过一个时辰,可是他死了你又能得到什么?”
“至少我心里舒服。”华励道:“我也让他尝尝被活活烧死的滋味。”
傅承安摇摇头,说道:“你太伤心了,所以你的理智失去了判断,从一开始我也怀疑是李牧,因为我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因此他有些抓狂有些害怕,但他还不至于要对无辜的人下手,真要警告你我,有的是办法,没必要闹这么大动静。”
“还有,你再想想看,李牧再怎么样也是个文弱书生,他的体质在那里,做不得假,深入火场的时候,他自己都可能先一步死在里面,而这种事儿,如果假手于人的话,他又要杀人灭口,雪球越滚越大,这不是他的处事风格。”
“所以,我请你冷静一点,你看这个。”
傅承安把自己捡到的长命锁递给他,“这是我在火灾现场发现的,我问你,这个位置是喜红楼的什么地方?谁的房间?”
华励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又看看四周的位置,说道:“应该是翠喜的房间。”
“翠喜?新来的姑娘?”
“嗯,新来的,才十九岁。”
杜宇叹了口气,表示十分惋惜,然而傅承安却愣了愣,“她的底细你调查了吗?”
华励摇摇头,“说是孤儿,家乡雪灾逃难来的。”
“你在哪儿遇见她的?”
华励想了想,“城隍庙。”
傅承安看向杜宇,而杜宇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我这就回去找。”
华励立刻警觉起来,“你们做什么,是不是有新的发现?”
傅承安道:“别激动,只是我的猜想,华励,也许这件事跟三条里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