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大娘这一番话，信息量太大！
周围的人听完，全都愣在了原地，久久反应不过来！
他们眼睛都睁圆了，直直盯在艾小葵身上，似乎要将她的身体盯穿，等待着她的回答。
苏秋儿的目光也是如此。
她很是期待，艾小葵接下来的反应。
“你说的没错，我昨天下午，确实要出去见人！”
沉默一瞬后，艾小葵抬起头，盯着自己的阿娘，一字一句地答道。
她一改先前怯懦的、微弱的、总是带着颤抖的声音，提高音量，坚定地回答道。
她的话，就像是一滴水落进油锅，周围人像是喷溅出来的油花，一下子沸腾起来。
艾大娘更是喜形于色。
虽然这女儿现在的样子，突然有几分陌生，但不得不说，脑子还是一样的愚蠢！她原先以为自己还要费几分口舌，没想到她现在居然不打自招了。
对面艾小葵看着自己阿娘脸上的兴奋，看着她因为觉得抓住了自己的漏洞、可以将自己打入地狱而涌起的兴奋，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刺痛了一下。
只是这刺痛，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最后一次了，”艾小葵心里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感到难过。”
她微微闭眼，再次睁开时，眼里已经只剩漠然。
许久以后，她都会记得这个下午。
她的亲生父母，从小虐待她的亲生父母，自己一直渴求从他们身上得到关爱的亲生父母，逼她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勾引有妇之夫。
自己以他们的开心为开心，他们以自己的痛苦为乐趣。
因为太疼了，所以艾小葵突然之间，就不想再要了。
就是这个下午，一个名叫艾小葵的女孩，斩断了自己作为人的最后一丝情感，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今后让所有国家都忌惮、害怕的杀手，诞生了。
艾小葵此刻完完全全冷静了下来。
眼见对面的女人想要开口，她立即抢先一步、铿锵有力地说道：“只是我去见的人，叫苏秋儿，是一位女子！昨天下午她跟着我回到队伍时，有些婶子应当是看见了的。是吧，汪婶子？”她直接点名道姓。
“啊？”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汪婶子愣了一下，见周围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脸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道：“对、对！”
听见艾小葵这样一说，其他人也纷纷想起来了：
“对啊！昨天下午我确实看见苏秋儿带着艾小葵回来，而且这艾小葵，还是在苏秋儿家吃的晚饭呢！”
这一幕，很多人都看见了，因此对于她的话，信了几分。
艾小葵趁热打铁，不等他们询问原因，便自己交代道：“因为昨天下午，我看苏姑娘一个人进山捡柴不容易，所以主动上前帮忙，作为谢礼，她才请我吃了晚饭。”
“确实！昨晚苏秋儿家非要搞什么新奇的吃法，要烤那一整头野猪，我看火子都烧了厚厚一堆，确实需要很多柴火。”有人立刻搭腔道。
“不错，”艾小葵点头，视线一一跟周围的人对接，问道：“各位叔叔伯伯婶子也知道我的为人，你们觉得我真的会去勾引吴敌叔叔吗？”
虽然这个称呼将她恶心坏了，但她这样说，自然别有用意。
果然她这样一提醒，周围人才想起来，那吴敌，比眼前的女孩大了两轮不止不说，丑得也是扎眼得很，凡是长了双眼睛的，都不会去勾引这种人吧？
“况且，”不等他们细想，艾小葵的声音再次响起：“吴家所在的小队，与我们家所在的小队，相距甚远，若是我想要勾引，起码得经常去吴敌叔叔眼前晃吧？但各位，可曾有一次看见过我去吴家所在的小队？”
“不曾！”人群中很快有人回答道：“我跟吴家是一个小队的，这艾姑娘确实没有往我们队伍里来过，倒是、倒是她的爹娘来过很多次……并且，还总是将吴敌给带走。”
“那这就有意思了，”艾小葵转身，看着艾大娘，略带笑意地开口：“如果阿娘你们是发现了我想要勾引吴敌叔叔，那你们为何不及时隔断我的念头，反而天天往吴家眼前凑，还将吴敌叔叔带回我们小队，那岂不是助纣为虐吗？我、亲、爱、的、阿、娘？”
此刻，她一字一顿，视线不曾从眼前的女人身上移开。
刚刚，她一句接着一句，总是抢在眼前的女人前面开口，将她一切的后路给堵死！
果然，一直想要说话辩解，但总是被抢走话头，即使开了口，自己的声音也很快淹没在人群的嘈杂声的艾大娘，此刻完全傻眼了！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竟如此伶牙俐齿？
“阿娘，”她听见对面的女儿开口，语气是那样陌生，突然感觉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我知道你和爹一向更喜欢弟弟，可是……可是我也是你们的女儿啊！你们先前打我骂我也就罢了，为何这次连辩解都不听一听，就直接判了我死刑？”
周围的人见她眼泪犹如脱了线的珍珠，又快又急地滚落到地面。
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小女孩，站在人群围出的空地中，悲痛欲绝的眼睛中满是泪光，这幅场景，深深刺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农村来的人，尤其是女人，多多少少也有跟她一样，被重男轻女伤得遍体鳞伤的经历，因此很快就共情起来。
有些人甚至跟着她一起落下泪来。
“我们、我们哪里重男轻女了？”艾大娘无力地反驳道。
她的反驳确实是无力的。
因为光光看艾小葵和艾小葵弟弟的外形，一个瘦得皮包骨，一个胖得满是肥肉，就可以盖棺定论了。
“本官竟没有想到！”顾珩此刻终于开口，看向艾大娘的目光里净是责备：“这世上还有如此狠心的父母！你们根本不配！这样吧，”他走向艾小葵，道：“本官今天在此见证，让你跟眼前这对夫妻断绝关系，你可愿意？”
艾小葵当然同意。
只是表面还是要演一演。
她轻轻啜泣着，用不舍的目光看向艾家两口子，只是里面万念俱灰。
“闺女！别犹豫了！”围观的百姓见她这样，反倒是着急起来：“这样的父母，有什么可怀念的！他们就是拿准你是个又有孝心，又重情重义的人，所以才这般过分！”
于是，在周围百姓的劝解下，在顾珩的见证下，富有孝心、重情重义的艾小葵“不舍地”跟自己的父母断绝了关系。
“各位都先走吧，”在人群中观察够了的苏秋儿此刻终于上前，搂住艾小葵的肩，道：“艾姑娘此刻，想必难过得紧，我陪她一下，烦请各位先给她些空间。”
于是在周围的百姓关切的目光中，苏秋儿将艾小葵扶到了一边。
到了一棵大树后，避开了众人的目光后，苏秋儿才小声开口道：“没想到，艾姑娘还挺聪明。这次的反击真是精彩！”
此刻一直低着头的艾小葵才抬起头来。
此刻的眼里哪里还有悲痛、失望？只剩下漠然。
艾小葵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冷冷道：“先前并不是不能反击，只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