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不可闻的一句，乔远舟说着那话时，俯下了身子，不介意让对方把他的模样看得更清楚。
他摸了摸眉骨，指尖一点点拂过眉心，沿着额迹线往下，“明明没有整容啊，怎么认不出来了？”
“你说什么！！？”霍老爷子的面色，一刹时地变了灰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像大夏天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他的身体机能几乎都失去了反应，就那张惨白的面色泄露了他的惊愕，有一种在梦的荒谬之感，不敢相信是现实。
乔远舟看着他，挑挑眉，“瞧，我随口乱说的，你信了。”
“不会吧，真的相信了？”
“你，你是谁！！？”霍老爷子突然很激动，不不不，不像是玩笑，他绝对没有听错，对方刚才亲口说了那两个字，他用一种非常无比可笑荒谬的语气，霍铭，铭记谁呢！？
这个名字，不会再有人提起了。
那是一段早已尘封的往事，作为一家之主，在事情发生后，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就只能默认那个事实，求得最大利益化。
霍老爷子睁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乔远舟。
他身上没有一丝孱弱的迹象，这是一个非常健壮威猛高大的男人，他的眼神很凶狠，就算伪装平和，也掩饰不了眼底的狠意和歹毒。
光是一个眼神，仿佛就能吃人似的。
不像，一点都不像，根本不像。
霍老爷子拼命的摇着头，抬手继续摁响警报装置，使劲摁着，用力摁着，一直摁着，依旧毫无反应。
乔远舟继续看着，不管霍老爷子做出什么表情，什么举动，他就看着。
一个风烛残年，身体败坏的老人，能翻出什么风浪？
他拼命摇头的样子，只像在拼命的否认心里既定的事实。
他没有改变自己的模样啊。
他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模样，只是经历让他变得面目全非。
竟连一丝儿时的影子都没有了么？
乔远舟突然想拿面镜子，好好看看他的脸，他真的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么？
男人的指尖不禁又一次拂过眉骨，明亮的光线洒落在那张挑不出半点瑕疵的容颜上，低垂着眼帘，高挺的鼻梁，冷硬的线条弧度，两片薄薄的唇。
每一个五官放大了看，仔细的看清楚，霍老爷子的眼珠子瞬间瞪得老大，他怎么会从这张脸上看到——霍尤的影子！？
不，比霍尤出落的还要俊美。
一种带着杀气的俊美。
男人在摩挲脸颊，唇角挑起老高的笑容，那双凌厉冰冷的眸子，就那么定定地落在他的身上。
“祖父？”他疑惑地道，“我应该这么称呼您么？”
霍老爷子：“！！！”
他的呼吸几乎要停滞，一只手死死攥着胸口的衣襟，嘴巴张得老大，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息。
他的面部表情在颤抖，他的嘴唇在剧烈颤抖，连带着他的身体都在因为过于害怕和震惊狠狠颤抖着。
时越的呼吸也要停滞了，那个大胆的念头在摆在眼前的画面中成为了事实。
祖，祖父！？
首领叫霍老先生——祖父！？
首领是那个男孩.......
时越拼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打破这一刻的范围，首领是那个男孩的兄长！？
他记得那个男孩的，偷渡跑到圣加德，顶着一头鸡窝脑袋，满脸凶巴巴地，不可一世。
“祖父？”
乔远舟不由再开口了一声。
他放下手，正脸面对着霍老爷子，再一次俯下身子，“您见到我，似乎一点都不高兴呢。”
“你，你，你......”
霍老爷子根本说不出话，一句话完整的话都讲不出口，不知道说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的。
死了的，那个人已经死了的。
家里还有法医的鉴定报告。
“瞧，我随口乱说的，你又信了。”乔远舟摇摇头，便笑，“霍老先生果然是年纪大了，经不起吓。”八壹中文網
“你以为我是谁？你们霍家那个不能提起的人吗？哦，来到帝国之前，我有了解过一些往事。”
“有个男孩可真可怜呢，比我们这些孤儿还要可怜，明明可以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偏偏被亲生母亲亲手推入地狱，当了别人的踏脚石。”
“霍老先生，还记得那个男孩么？”
“你，你不要胡说八道！”霍老爷子强制镇定下来，这人说话好恐怖，前一句后一句都像是胡说，可他的神情明明是认真的。
有那么一刻，他已经把他当做了那个人！
“我说错了吗？”
乔远舟道：“那个男孩不可怜吗？事情发生后，您身为一家之主，相信了他已经死亡的事实，认定了他的牺牲，并且对霍夫人的所作所为，表示理解和支持。”
“你甚至为了掩藏霍夫人抛弃亲生孩子的事实，对外宣称那个男孩是病逝。”
“怎么，天生有心脏病，所以连死亡都能轻描淡写的一笔盖过吗？”
“你怕真相曝光，霍家的名声毁于一旦，还是怕真相对帝嘉安造成影响？”
“保护他，帮助他，让他依赖霍家，感谢霍家，让他庇佑霍家对吗？用一条没有价值的生命，换取一个未来注定前途无量的人，这就是你们默认的事实，对么？”
“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他怎么会这么了解霍家的事？
他每句话，都说中了他们的打算！
“......”乔远舟不语，没有回答。
霍老爷子死死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到毫无一丝血色，“你是，你是.......”
“我是乔远舟。”
乔远舟终于道：“受人之托，得了却一桩陈年积怨。”
重复的话！
这句他已经说过了！
霍老爷子猛地摇头，“不，你是，是......”霍铭！？
好像是的。
又好像，不是的。
那个孩子身上没有这么旺盛的生命力，那个孩子活不长的，医生说了，他活着的极限就是十九岁。
“你不是，不是他......”不会是他的。
这个男人，太具压迫性了。
他就像一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