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细竹没忍住打了个冷颤,明明是大夏天的,却被令嫔脸上那诡异又骇人至极的表情给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令嫔被惊扰了思绪,竟然也没有恼,而是盯着细竹看了好一会儿,直把她看得浑身发毛,才大发慈悲地说了一句:“你过来。”
细竹膝行到令嫔身边,低着头,看上去有些畏缩。
丝毫没有一宫之主身边大宫女的气势。
令嫔是越看越不满意。
想当初她怎么就挑了这么一个人作为自己的亲信?
真是脑子被糊住了。
不过很快,令嫔就蓦然笑了一下。
因为她忽然发现,就是这般胆小如鼠的人,才好掌控啊。
自己出不去。
有些事情,肯定得经过细竹的手才能办成。
既然这样,那些人脉,也得告诉她了。
这不就相当于把底牌透露出去了吗?
疑心极强,对谁都不信任的令嫔,怎么可能会愿意主动交出去?
然而,前有愉嫔过来谈判。
想要谋求合作。
却一点好处都不肯兑现。
三言两句就想把自己忽悠的答应下来。
呸!
也不看看她愉嫔配不配!
后有细竹过来禀报。
外面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令嫔爱听的。
这可让她忍不住急了起来。
原本还想着,等出去之后,再细细谋划一番。
眼下看来是不可能了。
细竹说,就连太后都被万岁爷勒令禁足了。
那自己最后的一丝指望也彻底没有了。
既然这样,不如拼一把。
令嫔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抬起头,面上却带着格外亲切的微笑。
她笑着把细竹拉了起来,嘴上嗔怪道:“你这动不动就跪下的毛病,跟谁学的?咱们主仆之间,何必如此见外呢?”
听了这话的细竹,顿时露出了见了鬼的表情。
不过幸好她收得快,没有让令嫔发现。
细竹已经笃定令嫔在打什么歪主意了,要不然也不会突然如此好心,不过却还是装作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认死理儿地说道:“给娘娘下跪行礼,是奴婢应该尽的本分。”
令嫔闻言,心里愈发舒坦了。
她的逻辑就是:我可以给你脸面,但是你不能蹬鼻子上脸。
要不然,有的是你好果子吃!
“你呀,就是太知礼了些。”
令嫔笑着打趣了一句,又东拉西扯了一些闲话,总算是说到了正题上。
细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有些不正常了。
她悄悄地咽了口唾沫,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在外边行走,也十分方便,”令嫔转着手腕上的银镯子,淡淡地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想交给你去办。”
细竹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为娘娘办事,奴婢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令嫔兀地笑了一下,她似是无奈地开口:“哪里就需要你死而后已了呢?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细竹十分配合的红了脸,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接着,令嫔取下手腕上的银镯子,把它交给细竹。
而后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可以动用一些人的凭证,我就先交给你了。”
细竹却像是摸到了烫手山芋似的,猛地松开了手。
一脸惊慌地表示:“娘娘,奴婢怎么能这样的东西?您折煞奴婢了。”
令嫔仔仔细细盯着细竹脸上的表情。
仿佛要透过她那张面皮,看到她的心里去。
过了好一会儿,令嫔才终于确定。
对方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好东西。
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得意起来。
只要细竹听话,等自己出去以后,说不定可以提拔她一下。
“好了,”令嫔硬把那个镯子戴到了细竹的手腕上,之后一脸恳切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我对你的信任的,对吗?”
细竹咬着下唇,一副万分为难的样子。
那表情,看上去跟让她上刀山下火海也没差多少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细竹紧紧握着镯子,郑重的保证道:“奴婢发誓,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如若有违此誓,定当不得好死!”
发了毒誓之后,令嫔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松懈了下来。
不过她面上还是一副怪罪的表情,不赞同地说道:“我自是知道你的忠心的,何必发这样的誓言呢?”
细竹腼腆一笑,并没有接话。
但是心里却不由得嘲讽地想着。
如果真的有心,怕是早就阻止自己了,又何必事后了在这里假惺惺地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呢?
真当所有人都吃这一套吗?
令嫔又把自己收买之人的姓名一五一十地说给细竹听。
两个人密谋了好长时间,嘴巴都快说干了,总算是说完了。
细竹行了个大礼,这才慢慢地退了出去。
待她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光影中,令嫔不由得心头一紧。
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似的。
不过她随即无奈一笑。
觉得自己是草木皆兵了。
确实是会有大事发生。
不过,那也将是自己得偿所愿的事情。
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毕竟,那个钉子,可不是谁都能埋下的。
自从虞晚落了水之后,就一直和乾隆住在九州清晏里。
虽然大家都觉得有些不太合规矩。
但是,万岁爷纵容着皇后娘娘做出来的不合规矩的事情还少吗?
乾清宫都睡过了。
更别说一个别院了。
“五阿哥,怎么样了?”
虞晚吃了一口水晶虾饺,咽下去之后,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问了一句。
她其实已经可以说话了,但是她就是故意在那些后妃面前不开口,想让某些人觉得有机会可以趁虚而入。
乾隆现在早就已经丢掉了“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闻言回道:“还好,看上去精神头还不错。”
这话就是说没什么大碍。
虞晚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她并不是有多关心在意五阿哥。
只是作为皇后,有些事情可以使小性子,拈酸吃醋都没问题。
但是在原则性问题上,一定要守住底线。
就比如说,子嗣。
乾隆或许对那些个妃嫔都没有什么感情了。
然而子嗣却不一样。
哪怕是在孝贤皇后灵堂前失仪的大阿哥,乾隆心里也是有几分在意的。
要不然也不会在对方病重到下不来床的时候,背地里对着那些太医发了好大的火。
虞晚命人救了大阿哥。
当初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只是觉得,好歹是一条命。
眼睁睁看着十几岁的孩子惊惧而亡。
虞晚总觉得于心不忍。
没想到。
到头来竟然救了一个白眼狼儿。
大阿哥是真觉得自己长子的身份很荣耀吗?
别人给画一个饼,就迫不及待的跳进水里去了。
真是没脑子。
“怎么了?”
乾隆看着用膳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的虞晚,关切地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生怕是今天盯着太阳让皇后晒到了。
一回来就让太医过来把了脉。
得知无事之后,才松了口气。
眼下却又把那颗心提了起来。
“……没事。”
虞晚顿了顿,脸上显露出来几分为难的神色。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乾隆这下子顿时觉得眼前的饭菜也不香了,一副非要刨根问底的架势。
“我是想着,不如让阿哥们歇几天?这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圆明园,却一直做功课,也怪难为人的。”
虞晚说完似是不好意思,接着迅速说了一句:“我都是瞎说的,你就随便听听吧。”
乾隆却认认真真的考虑了起来。
嘴上却道:“别管他们了,你的身体最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