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妃一事定在年后,因着淑妃打入冷宫而沈安宁又忙着处理使臣会面一事,这种大事就自然而然地移交到了柔妃手上。如今的皇宫可谓是忙碌有序,往日后宫最爱斗来斗去的几个妃嫔都有要事在身,又即将除夕,没分得重大事件的妃子们则负责除夕晚宴的采办,一时之间后宫笼罩着一种少有的忙而不乱,明争暗抢的和睦氛围。这日下了些小雪,沈安宁布置事宜做得差不多了,想着属下们在雨雪天爬上爬下地不安全,又多日劳累,便准了他们半日假,自己则利用这段时间早起梳理图纸。时间未到晌午,雪就停了,地上覆盖上了一层不厚不薄的碎雪,遮住了往日干燥又颜色不一的石板路面,苍白的太阳在灰扑扑的云层后露了脸,没有温度的日光倾泻而下,反射着积雪,倒是让内殿亮了不少。沈安宁看得投入之时,小鱼匆匆来报说柔妃前来拜访,话音未落,柔妃一行人就来到了大殿,沈安宁无奈,只得将手中的图纸收起,命几个宫女下去沏些热茶来招待。柔妃身上的披风带了些雪花进来,屋子里温度高了许多,她刚坐下,青丝和披风上的雪花就化作点点水柱,侵染开一片水色。“姐姐可听得最近皇上选妃一事?”
柔妃明知故问,开门见山,眼中分明带着喜色。沈安宁喝了一口热茶,暖流顺着口腔扩散开来,心中舒坦不少,“知晓,听闻柔妃妹妹办得妥当,皇上事后应当会好好奖赏你才是。”
柔妃捂嘴轻笑几声,“哪里的话,要说功劳和苦劳,姐姐近日才是最突出的,都已经开始掌管朝堂的事了,我等妇人也只有管理管理些针头线脑的小事。”
柔妃说着,换上一张自怨自艾的脸,沈安宁眉梢一压,察觉到些异样。果然下一刻柔妃就话锋一转,“不过姐姐厉害归厉害,皇上还是要选新的妃子入宫分开姐姐的宠爱,为了选妃事宜,竟还给姐姐那么复杂的公务,我要是姐姐,定愁得茶饭不思,唉……”她边说边从眼角去偷瞄沈安宁的神色,本以为会看见压抑着怒火气得发颤的沈安宁,却不想对方无波无澜,还在悠闲地品茶。然而,沈安宁何尝不是心中别扭发堵呢?试问哪个女子能忍受心爱之人将宠爱分与别人,甚至还有纵容别人伤害自己的几率?朱颜美色,不过都是昙花一现罢了,帝王之爱,看似富丽堂皇,实则心酸,只有情深的另一人知晓。不过沈安宁和淑妃演了那么久的戏,早就知道如何控制面部表情了,因此听见这话时依旧不惊不恼,喝完半盏茶才缓缓道:“皇上选妃入宫本就是每年都会进行的例行事宜,我们身为妃嫔就该为皇上排忧解难,哪有争来争去一说?皇上将这些重要事宜安排给你我,便是对我们的信任,我们就应当全力以赴,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她字字珠玑,格局眼界和柔妃几乎是云泥之别,柔妃听得眼角和嘴唇都微微抽搐了几下,随后又对沈安宁阿谀奉承了一堆有母仪天下之心的客套话后才匆忙离开。慕容承璟听闻柔妃对沈安宁不敬,当日便丢开公务前去柔雨阁训斥了她一顿,随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了长春宫。他担心沈安宁听了柔妃的话往心里去,从此对他心存芥蒂,没曾想到了长春宫后却见沈安宁正半个身子趴在会场布局图上,拿支毛笔细细地观摩着。听见动静,沈安宁抬起头,眯了眯眼睛,看清来人后立即喜笑颜开,不过今日她的笑容明显多了些敷衍和疲惫的意味。是近日置办一事太繁忙了吗?还是选妃一事惹她不开心了?慕容承璟心中有些发堵,生了些内疚情绪,走到她面前时也不像往日那般轻松自在了。“你怎么有空来了?”
沈安宁还是那般毫无防备地趴在桌上,眉眼都弯弯的,娇憨地笑着。“柔妃今日上午来找你,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思来想后,他还是未能言明,只是提了一个不轻不痒的疑问句。沈安宁脸上的笑意一滞,随即快速地收敛起来,暖意不再。既然慕容承璟如同走程序一般来询问此事,想必也不是很在乎,若自己还详细说清楚,怕是在给他添麻烦,再说下午的工作还没落实,得尽早赶过去才行。“没事,没事。”
沈安宁抬手就将一支没沾墨的毛笔插在发髻上,一边快速地从桌上爬起来,麻利地收拾图纸,“就是提了一嘴选妃的事情,我下午的事情还没做,就先走了!”
沈安宁收好了图纸,撇开慕容承璟就往外跑。慕容承璟没能将她拦住,心间生了些怪异的情绪,一般忙着朝堂之事,一边又要端平后宫的水,他更觉疲惫,看着沈安宁匆匆忙忙跑开,他只得也跟着离去。……沈安宁抱着图纸找到了慕容承珏,两人摊开图纸,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说着说着,就变成了慕容承珏的一枝独秀。沈安宁不知何时盯着图纸发起呆来。“邻国不喜欢桃木,以为不祥,所以这些器具都要撤掉……你怎么了?”
慕容承珏发现她双眼无神,一脸呆滞,夸张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沈安宁这才像是魂魄归了位一般,幡然醒悟,“怎么了?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
慕容承珏嗔怪地坐回去,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地,“你不会因为最近慕容承璟选妃一事在难过吧?”
沈安宁撇撇嘴,心中一动,几乎想要将现代人一夫一妻制的思想说出来,却又转念一想,慕容承珏也是古代人,如此说了,定会觉得她贪心善妒。“你别这种想说什么又不说的样子,说说,我听听,说不定能为你指点迷津。”
慕容承珏看出她表情古怪,立即戳破了她,随即又顽劣一笑,“你就是在为选妃一事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