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1 / 1)

莱姆斯的回信到了。  黑斯廷斯在午餐时间的时候从外面飞进来,将信递给奥罗拉,得到了一小块炭烤鸡胸肉作为回报,拍拍翅膀飞走了。  奥罗拉打开信封看了看,很平常的内容,对方很遗憾没能和她一起过生日,说是突然有急事所以去了爱丁堡,顺便,希望她能喜欢这个当做礼物送的魔法空间挎包。  这和那个服务生的说辞完全不一样,他说的明明是莱姆斯因为老毛病犯了所以身体不适才请假的。怎么到了这里就成了临时有事?  将手里那封薄薄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以后,奥罗拉将它重新折叠好放回信封里,准备去上一早的预言课。  照例缩在最角落靠窗的位置坐好以后,奥罗拉将萨拉查日记拿出来摊开,里面夹着一张画了一半的羊皮纸。她在试着规划这个挎包里的广阔空间,但是没什么头绪。其实主要还是因为自己掌握的魔咒不够,所以对于它们的利用和分割都很有局限性。  不过让奥罗拉有点吃惊的是,萨拉查好像对于如何安排许多不同种类甚至一些很危险的魔法生物们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这种事,非常的在行。  他提醒奥罗拉,必须是完全被驯服状态的魔法生物才可以被放进挎包里,否则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还告诉她在同一空间里饲养魔法生物最重要的就是,尽可能地还原出最适合它们生存的环境,这样即使空间小点也没事。同类型的放在一起,单一空间的多重利用可以构造出较为完整的生态链。这样伺养者就可以只考虑保证最基础的食物供应,不会那么麻烦。  奥罗拉看着绽开在萨拉查尾巴尖下的满篇华丽优美字体,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然后意识到他应该是从赫尔加那里知道的。她按照萨拉查说的,在纸上大致地搭起了一个框架,就差付诸实践了。  还好因为她现在只需要考虑安顿好蓝莓酱和茶卷,以及布莱特和偶尔进来暂住的咖啡豆与巴克比克,还不需要太复杂的架构。  不知道萨拉查知不知道赫尔加的房间被打开了?奥罗拉有好几次都想跟他说说这个事,但是又觉得还是算了。如果他让奥罗拉带他去的话,那就尴尬了。邓布利多教授已经禁止任何人靠近那个房间,并且还用了一系列的复杂咒语来将它重新隐藏起来。  时间顺着越来越温暖清澈的雨水走进五月份,奥罗拉后来又去看过莱姆斯几次,确定对方确实没什么事了才放心下来。五月末的时候,为了每年必有的毕业生欢送会,各个学院的级长们组织了一批一年级到六年级的学生来演话剧。  话剧的内容是巫师童话,和麻瓜童话相反,不会魔法的麻瓜们反而成了诡计多端的反派。虽然童话某种程度上是它诞生时代的夸张化反映,但是奥罗拉看完剧本的瞬间就觉得,巫师和麻瓜之间的斗争是有道理的。  她被选中去参加话剧完全是一个意外,因为她原本只是浩浩荡荡的围观大军中的一员,不知怎么回事就被拉文克劳的级长从人群里一眼看到了,然后奥罗拉听到对方朝自己说:“头发颜色很漂亮。你笑一下。”

奥罗拉愣了愣,按照对方说的做了。拉文克劳的级长严肃地点了点头,说:“嗯,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笑得很慈祥,就是这个感觉。你来演女主角的画像教母吧。”

说完,他转头对一旁赫奇帕奇的级长说,“她太小了点,但是气质很适合,记得化妆时注意下。”

“……那我要做些什么?”

“很简单,你呆在那个画框里就好。每当女主角来找你哭诉的时候,你就对她露出这样的微笑,然后鼓励她要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教母永远支持你爱你。”

然后,级长把写了台词的羊皮纸递给奥罗拉,“去背一下,我们晚上来试着彩排看看。”

“……”  奥罗拉从来没有过演话剧的经验,虽然这个画像教母的台词很少,但是用级长的话来说就是——“每一句都饱含深情”。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话剧的女主角是个很难相处的高年级斯莱特林,自己要对她露出那种温柔和蔼的微笑实在有点挑战面部肌肉控制力。  “你要想象她是你疼惜爱护的人。其他的都挺好,就是最后那句‘我永远爱你’感觉不太到位。你再去找个地方练习一下,明天和大家一起排练。”

解散了。  ……  冬青树的树脂用完了。  斯内普看着手里已经空了的罐子才想起来,原本昨天是打算去禁林里找一些的,结果因为熬制狼毒/药剂耽误了时间,所以没去成。  罐子里还有一朵白色的不知名小花,是冬青树脂形成的过程中不小心掉进去被封存至今的。斯内普看着那朵白色的花,忽然想起两年前在禁林里得到这块树脂的场景。  金发的女孩手心里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树脂,洁白的花朵盛开在中央,温柔宁静得像片凝固的雪花,一用力就会碎掉。  这个场景是如此熟悉。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孩,将手伸到斯内普的面前。手掌摊开的一瞬之间,白花盛开,纯净无暇。  他略微拧着眉头,面无表情地把罐子放回魔药柜子上,离开地窖办公室朝禁林走去。然而等斯内普已经站到那片爬满护树罗锅的冬青树面前时,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带土鳖或者仙人蛋。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恼火,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不做任何准备的就出来寻找魔药材料了。因为以往几乎都有奥罗拉在,根本用不着他准备什么。  习惯有时候真的是让人厌恶的东西,它会在让你在不恰当的时候再花上多一倍的时间。  斯内普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然后朝禁林更深的地方走去。他记得在那条河边经常会有一些土鳖活动,过于潮湿的环境让它们不得不钻出泥土来获取更多的空气。所以河边找到土鳖的几率比森林里其他任何地方都大。  还没走到河边,一个熟悉的清脆细滑女声率先穿破冷凝幽绿的空气来到斯内普面前,低声念叨着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语:“话语本身是毫无力量的,让你觉得受伤的无非是说话的那个人。他在你眼里……那即使细丝也成了尖锐的银针……”  “坚强一点,亲爱的。没有人可以伤害你,除非你让他们伤害……”  斯内普顺着那个声音和潺潺的水流声来到了河边,很轻易地就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根爬满青苔绒毛和伞状菇的粗壮树干,干身斜着,枝繁叶茂,几乎和水面平行,阴影融化在碧绿的河流和苍白水花里。奥罗拉躺靠在上面,手里拿着两张薄薄的羊皮纸认真地看着。没穿鞋的脚从打了结的棕褐色裙摆下伸出来浸润在水里,湍急欢乐的水流打着旋儿擦过她纤细白皙的脚踝,鞋子用鞋带系着,和挎包一起挂在一旁的树枝上。  她的长发勾散在树桠间,一缕一缕静默地垂下来,像浅淡的阳光温柔地穿透树荫。  黑色的夜骐和白色的鹰马踩在河里相互踢着水,守在离奥罗拉很近的地方,像两个尽忠职守的骑士。  斯内普注意到她化了妆,艳烈的嘴唇轻声开合,绽放如花,细柔的眼角有淡淡的绯色晕红。  这个妆容让她看起来好像喝了增龄剂一样,一下子长大了十岁,宛如青色苹果吐露出的点点惊艳唇红。  她最后看一遍手里的纸,闭上眼睛,叹息般地说道:“我会永远爱你。”

到底什么才是级长说的深情而哀伤,为什么既然觉得悲伤还是要让女主角去找男主角呢?奥罗拉觉得她理解不了这个角色的想法,而人物最后的这句“我永远爱你”也总是说不出那种感觉。  “我爱你,永远爱你。”

她试着一遍一遍地重复这句话,用不同的语气,尽可能地描摹出这位画像教母的心情,“我爱你。”

还是不对,自己根本没有表演的天赋,只适合坐在旁边鼓掌,还是这种事比较适合她。  奥罗拉自暴自弃地把台词纸朝脸上拍过去,鼻尖被手掌弄得发痛,那种淡淡的墨水香气充盈在鼻腔里,驱散了焦躁。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自己的挎包,里面有她的木吉他。自从有了这个挎包以后,奥罗拉就把木吉他随身带在了身边。  她没有睁眼,仅凭着感觉将手指触摸上那些冰冷坚韧的吉他弦,指尖勾抹拨弄间,一段清透流畅的音乐立刻在幽暗灰绿的禁林里蔓延开。  翠绿深沉的河流从奥罗拉躺着的树干下奔腾而过,冲刷着她勾在一起摇摇晃晃的双脚。她的弹奏声坠落在河面上,化成一尾尾发着光的银色小鱼,和水花一起冲向远方。  巴克比克穿过水流和茂密的树叶,发现了一旁蹲在阴影里收集土鳖的魔药教授,长啸着尖叫了一声。奥罗拉睁开眼睛去摸它丰满光滑的羽翼,嘴里还在跟着未完成的曲调哼着自己的话剧台词,磨炼那种需要的语气说出最后的词汇,然后转头看到了斯内普。  她连忙从树干上坐起来,光脚踩进没到小腿的清凉河水里,写满台词的羊皮纸顺着她滑下来的裙摆掉进河里被冲走,细密的寒意沿着她被水流亲吻的皮肤爬上头顶。  事实证明,人总是会犯错,尤其当你紧张的时候。奥罗拉也说不上来自己在紧张什么,总之就是她在看到斯内普的一瞬间,几乎是跌下树干的,光着脚在河里跳了好几下才稳住,脚底被石头和沙子磨得有些疼痛。而这种疼痛又加剧了她舌头的负担,导致它在该问好的时候,只能顺着刚刚重复了太多遍的台词产生的惯性,脱口而出一句:“我爱你。”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罢工了,只剩心脏还在跳,血液疯狂地拍打在耳膜上,发出一阵嗡嗡声。  “等等,教授您听我解释……”  斯内普原本拿着魔杖收集土鳖的手略微顿了顿,将最后一只土鳖关进手里的玻璃瓶后,他才站起来,重新转头看着站在河水里的少女,眉峰一压,没有表情的脸孔苍白而冷硬,眼神刻薄:“你是复读机吗,菲尔德小姐。我希望你能够把你的这个功能保持在你的魔药学习上,试问还有什么熬制方法能够复杂到,让你即使机械地重复这么多遍了还是效果一般?”

奥罗拉咬住嘴唇,说出来怕你害怕教授,她能说出一百种这样即使重复了无数遍,但是对她来说依旧复杂难懂的魔药。  “还有,私闯禁林,赫奇帕奇扣三分。”

斯内普最后说。  梅林,她真想直接一头撞死在树干上算了。张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奥罗拉只有憋出一句:“对不起教授,我不是……我是……”越想解释舌头越打结,她干脆一把抓起挎包,抱着吉他从河水里跑出来,绕开斯内普一路朝禁林边缘不带停地跑出去,一点也不敢回头去看对方的表情。  直到她踩上霍格沃茨城堡里铺满阳光的干燥坚硬地面后,奥罗拉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刚忘了穿鞋。  更糟糕的是,除了冬天的靴子,她只有这一双鞋。  傍晚的夕阳轻盈地笼罩在她身上,灿烂的光线在此刻变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奥罗拉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头顶传来一声猫头鹰的叫声。她抬头,一双浅黄色的帆布鞋被扔了下来在草地上滚了两圈,正好落在自己脚边。  她记得那只猫头鹰,圣诞节时,送斯内普的礼物过来的就是它。  奥罗拉顺着那只猫头鹰的飞行轨迹看过去,城堡一楼走廊的拐角处,猫头鹰收敛翅膀滑落在斯内普抬起的手臂上。他伸手摸了摸猫头鹰的羽毛,头也没抬就走了,仿佛他刚刚只是在带着猫头鹰放风。金红色的瑰丽残阳洒了他满身,浓郁的阴影拖在身后。  她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身影为止,然后捡起鞋子,踩着遍地阳光的斑斓印记,欢快地朝赫奇帕奇的宿舍跑去,同样色彩的长发摇曳在身后。细小的温暖从脚底传来,浸透心脏那样的柔软。  话剧本的台词没来由地闯进奥罗拉的脑海——“我会永远爱你”。  ……  六月。  话剧演出得很成功。奥罗拉的戏份很少,而且整个活动范围只有一个画框。每次幕布一拉起来的时候,她就能和旁边一个扮演侍女的一年级格兰芬多女孩偷偷聊天。对方想拜托奥罗拉替她去霍格莫德买一些蜂蜜公爵的巧克力,奥罗拉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女孩要买的那种巧克力是蜂蜜公爵的招牌品种,叫什么爱神之吻,价格相对来说偏贵。奥罗拉很热心地给她推荐了其他几种实惠得多的类型,没有那么贵而且口味很好——应该吧,反正她自己是不喜欢吃巧克力和糖果的,卡洛琳才是这方面的专家,而她说的一般都没错。  面前的格兰芬多小女孩突然羞涩地摸了摸脸,很坚持地要她之前说的那种:“我想送给别人,所以想要蜂蜜公爵最受欢迎的那种巧克力。她们说爱神之吻巧克力有一种魔力,你送给对方的时候,那个人能感觉到你的心意。”

啊,原来是一个坠入爱河的甜蜜小天使,奥罗拉瞬间就能理解了。可是……梅林,她才十一岁!  所以巫师和麻瓜之间的区别又体现出来了。巫师们通常会在十八岁之前将自己的婚姻大事定下来,二十岁的时候生下第一个孩子。麻瓜们则完全没有这样的概念,结婚离婚随心所欲,没有巫师这么强烈的忠诚观念。  奥罗拉答应会在这周末把巧克力送到女孩手上,如果她到时候不方便,奥罗拉还可以给她送到寝室去。反正沃克斯也是格兰芬多,让他带进去再找个女孩送一下就好,这很容易。  然而等奥罗拉说完,女孩一下子就愣住了,一张白嫩的脸蛋突然变得粉红。奥罗拉呆了一下,赫奇帕奇的八卦天赋瞬间上线:“你喜欢的那个对象,不会就是杰拉德·谢瓦利埃吧?我们都叫他沃克斯。”

女孩胡乱地点点头,凑近画框:“他拉小提琴的样子真的太迷人了。”

现在的小女孩都喜欢这种充满青春文艺忧郁气息的男孩吗?就像雷古勒斯的黑魔法防御课节节爆满从不用点名一样。  面前的幕布缓缓拉开,奥罗拉趴在画框上突然想起小时候和沃克斯开的一个玩笑。那时候她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不学钢琴,沃克斯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说,因为再伟大的肖邦也弹不出他心里的悲伤。  她想到这里,没忍住笑了出来。  于是作为斯莱特林院长所以坐在第一排的斯内普,在幕布掀开以后,一眼就看到了面前妆容精致的金发少女正笑得眉眼弯弯,唇红齿白。  他看了一眼,很快报幕员宣布演出结束,奥罗拉提起宽大繁重的裙子从画框后直接跳出来,站在舞台中央和其他演员一起朝观众席欢笑挥手。  三年级,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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