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福建,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回禀父皇,自然是越快越好。”
朱载壡的回答没有令嘉靖帝满意,他的脸色一沉,语气加重了不少“壡儿,你的身子才好利索,再在京师多待几日,开关一事不用着急。”
这话,也只有太子朱载壡能享受一番,若是换做其他人,皇命在身,皇帝才不管你生病不生病呢。
“好的,父皇。”
朱载壡没有驳了嘉靖的话,只是在点头的瞬间,又是一挥袖子。
这一举动被守在门口的黄锦看到,心中会意,于是上前几步,跪伏在瓷砖上,“万岁爷——”
嘉靖帝转过身子,看向了黄锦。
“万岁爷,太子爷此去福建,这路程遥远,东南沿海一带又有着不长眼的倭寇入侵,这东宫护卫的担子很重啊。”
嘉靖帝一听这话,顿时眯起眼,在太子和黄锦的身上来回巡视了一番,他现在已经肯定,自己这个黄伴在护着朱载壡。
因为黄锦话中的意思其实很明显,表面说是担子重,其实是在说那些个东宫护卫不堪大用。
不过黄锦的话,也给嘉靖帝提了一个醒,这大明太子身边的护卫,统称为随侍营,虽说有带刀官舍一百五十八人。
只是这些带刀官舍,都是些勋贵子弟,战斗力几乎为零,作作仪仗队还挺好的,但是真刀真枪干起来,估计跑得飞快。
嘉靖帝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太子,“壡儿,黄伴说得没错,你此去福建,确实在护卫上要加强些,说吧,有什么要求。”
朱载壡自然也不傻,不会傻乎乎地贸然提过分的要求,而是以退为进,直接对着嘉靖拱手道,“父皇,那儿臣再带些技勇太监。”
所谓的技勇太监,无非就是些会些拳脚的太监,平时主要是在宫里面干些防火防盗之类的活计。
嘉靖帝一听自己的儿子就带些太监去福建,直接眉头就皱起,“壡儿,你身为太子,此次前往福建,代表的是整个大明的脸面,是皇室的脸面。怎么可能就带些技勇太监去。”
他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亭子外,看向了亭外的一棵白皮松。
那白皮松,是前朝的遗物,历经上百年,如今这树干早已斑斓,但是叶子依旧浓绿,与洁白的汉白玉石栏形成鲜明的对照。
嘉靖帝死死盯着那棵松的根部,这棵松树根部外露,就犹如一条卧龙般。
良久他才开口道,“壡儿你那随侍营,原属于三千营的第五司。”
朱载壡闻言一愣,要知道这三千营是成祖旧制,如今这京师中的军队是团营和两官厅,但是他还是回道,“是的,父皇。”
而这三千营,原本大明京师三大营之一,共分五司。
一司是掌大驾龙旗、勇字旗、负御宝的上直官。
二司是掌左右二十对勇字旗、大驾旗金鼓的上直官。
三司是掌传令营旗牌,御用监盔甲的上直官。
四司是掌执大驾勇字旗五军红盔贴直军。
五司是掌杀虎手、马轿,以及前哨马营、随侍营的上直明甲官军。
这五司,单看这职责,就知道其与皇室的关系紧密,放在成祖时期,那是妥妥的御前官军。
嘉靖的话还在继续,他下意识点了点头,“朕打算恢复成祖时三大营旧制,不过,三千营要改名神枢营,设掌领侍卫官三员,至于这兵额,朕打算将宫禁侍卫中的红盔将军两千五百人、明甲将军五百人人编入该营,也算是归还了。”
所谓的归还,其实是因为明代宫禁侍卫,大部分是从京营中挑选出来的,像红盔将军、明甲将军就是从过去的三千营挑的,而叉刀围子手则是从原本的五军营中选拔的。
嘉靖帝的这番话听起来风轻云淡,但是这其中蕴含的深意值得深究,眼下这位主打算对京营动手了?
朱载壡低头不语,他已经猜到了这个新成立的营是什么目的了,表面上是为了给自己做护卫,但是实际上更是借助自己这股东风,来整顿整个京营。
果不其然,嘉靖帝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想。
“壡儿啊,你南下福建,就带着这神枢营走吧。”
“多谢父皇。父皇,不知这三位掌领侍卫官可否由儿臣自己挑选。”
朱载壡顺势又提出了一个要求,这所谓掌领侍卫官,一人所握兵力不过千人,等同于把总,但是其身份地位却是远超过把总。
因为这是护卫太子,等到日后太子登基之后,这三位侍卫官单凭这从龙之功便可平步青云。
“噢?壡儿有什么人选就说出来。”
“回父皇,儿臣想要三个人,大同千户——马芳。”
“嗯,马芳。”
嘉靖帝嘴中重复了一句,脑海中有着此人的印象,“这个人是个勇将,朕听周老将军提起过。”
嘉靖帝所说的周老将军,正是名将周尚文,这位老将军七十多岁了,还骑着马追着蒙古人到处砍,只可惜年前的时候已经病逝了。
“朕准了,第二个呢?”
“谢父皇。”
朱载壡的脸上扬起笑意,这日后的塞北战神马芳,如今成了自己的班底,怎么不能让他不开心呢。
“第二人是广东都司佥书——俞大猷”
“广东??俞大猷?”
这两个词语都让嘉靖有些吃惊,这广东可是远在长江以南啊,至于这俞大猷更是没有听过。
“太子的消息也是从仙人那里得知的?”
“回父皇,正是。”
朱载壡自然是给不出其他答案,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个谎圆下去,“父皇,此人能征善战,就是他讨平范子仪叛乱。”
“额?”
嘉靖帝眉头一扬,其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走了,“今年年初的这场叛乱,就是他讨平?”
嘉靖在那一刻显得很是惊讶,就差在脸上写上朕怎么不知道。
“是的,父皇。”
朱载壡朗声道,“俞大猷先是于冠头岭伏击范子仪军,生擒范子仪的弟弟范子流,斩首一千二百级,而后率军追至东云屯,传令莫宏瀷杀掉范子仪,一举讨平范子仪叛乱。”
“但是…但是…”
嘉靖帝听到一半,正想要往下听下去,却发现身边的太子半响没出声。
“但是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
“儿臣不敢。”
朱载壡顺势跪伏在地上,这一举动让嘉靖帝摸不清头脑,但是看到太子这副样子,顿时恨铁不成钢,当即怒火就上来了,“什么情况,你是太子,是储君!!之前的侃侃而谈哪去了,怕什么?有什么敢不敢的,说,但是什么!!”
“是,父皇。”
朱载壡没有起身,只是继续开口道,“但是严首辅,却将俞大猷的战功压下来不上报朝廷,只给了俞大猷五十两银子,并将功劳归于广东副总兵沈希仪与总督欧阳必进。”
“什么??”
嘉靖帝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严嵩?怎么会?他不应该是朕身边的一条狗吗,怎么会让太子都这么害怕??
而且还隐瞒不报,这触到了他的逆鳞,这分明就是想着架空自己这个皇帝啊,才当上首辅没几天,就敢这样做了?
“好胆啊!!”
嘉靖帝的这一声怒喝,让周边的所有人都跪伏着,不敢多说什么,但是黄锦却偷偷打量着太子,这太子爷以退为进,用的好啊。
而朱载壡见到嘉靖帝对严嵩产生了怀疑,心中暗喜,上上眼药,挑拨下关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