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壡儿,你起来,先起来,说说第三个人选吧。”
“回父皇,第三人,儿臣属意于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
“嗯…这三人,朕允了。”
嘉靖帝说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黄锦,“黄伴啊,那个戚继光是不是就是那个写了“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武将。”
黄锦听到嘉靖的问话,微一弯腰回道,“万岁爷好记性。”
“但愿这个人能守住本心。”
嘉靖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后对着朱载壡说道,“壡儿,你身子骨弱,天色又晚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儿臣向父皇跪安。”
朱载壡一听嘉靖下了逐客令,自然也就顺势应了下来。
“对了,此去福建开关,带上赵文华,并且你可顺路东南剿寇。”
嘉靖帝语气稍显严肃,“壡儿啊,朕可是将这东南都交给你了,你大胆去做,有什么事,朕可以兜着,再不济朕让张经跟你一块吗,他就是福建人。”
朱载壡瞬间明了嘉靖帝的意思,就是万一自己东南开关的事情出了纰漏,别找朕,就让张经出来背锅即可。
“谢父皇厚爱。”
明白过来的朱载壡,在跪拜一番之后,才在几个小火者的簇拥下,坐上肩舆朝着文华殿奔去。
而嘉靖帝则是静静看着自己儿子融入到黑暗当中,久久不发一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才像是回过神来,喊了声黄伴啊。
“老奴在。”
原本垂手恭立着的黄锦,忙迎上前,凑到嘉靖帝的跟前。
“你把陆炳…”
“等等——”
嘉靖帝突然想到这陆炳跟严嵩,徐阶走得近,虽说自己相信陆炳一定是忠于自己的,但是…
嘉靖帝的沉默被黄锦敏锐的捕捉到了。
看来欺瞒不报这件事,还是在嘉靖帝心中埋下一根刺。
要知道,要说这满朝文武谁最得当今陛下信重,那也只有陆炳了。
其母亲是嘉靖的乳娘,二人光着屁股一起长大,而且还两次救过嘉靖的命,这般关系,自己这位圣上也要怀疑。
嘉靖帝自然并不知道黄锦此刻都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沉吟片刻后,“叫骆椿过来。”
“诺——”
黄锦低头应下,转身出了亭子,伸手随意一招,“来——”
随即一道人影出现,正是钦安殿的管事牌子,“老祖宗,儿子有什么能效劳的。”
一道尖细切谄媚的声音响起。
“嗯——”
黄锦淡淡点头,“去,到乾清门的侍卫值房,领了出宫的牌子,让他们把指挥同知骆椿召来,就说让他快些,万岁爷有急事等着呢。”
“诺,老祖宗放心,儿子这就去。”
这骆椿是谁,值得嘉靖帝绕过陆炳,在深夜召他过来。
站在亭子外的黄锦并不陌生,因为那骆椿的父亲,便是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佥事,掌锦衣卫事的骆安。
子承父职,先是得了个正千户的缺,又因为随驾升了指挥同知。
锦衣卫中有两个派系,一股就是以陆炳为首的新兴派,都是这一代入的锦衣卫,而另一股则是以骆安为首的传统派,往往子承父职。
如今这骆安死了,自然是他儿子担起了大旗。
三月虽是春天,但是京师靠北,冷风直吹,冻得黄锦直哆嗦。
小火者都将亭子前的宫灯蜡烛换了一遭后,骆椿才到了。
一盏昏黄的灯笼在前,牵引着一道人影前来。
那人影来到亭子外,便不再进去。
“皇上吉祥。”
说完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砖之上,动作干脆,声音清脆。
亭子内假寐的嘉靖帝,此刻也苏醒过来,瞟了那人影一眼,虽看不清人,但是单听声音便知道是谁。
“免了吧。”
嘉靖帝也不急着说话,先是端起几案上的一个红釉色的高足碗喝起来,滚热的茶水从嘴中涌入,刺激着嘉靖昏沉的脑袋。
“骆椿啊,朕这次叫你来啊。”
嘉靖又抿了一口,“有两件事要你去办。”
“请皇上吩咐。”
“一呢,查范子仪叛乱,朕要知道平叛的每一个细节,查完之后…就是第二件事了。”
“是——”
骆椿再次一磕头应下了,静静听着皇帝的第二件事。
但是嘉靖帝突然话锋一转,“朕生平喜好游山娱情,这五岳当中啊,只剩下一个中岳没有去过了,朕实在好奇啊。”
“你就帮朕盯着这中岳吧。”
“中岳…中岳嵩山…嵩山??严嵩??”
骆椿的脸色突变,眼中闪过震惊之色,猛然间抬起头。
借助灯火的照耀,可以看到一张格外年轻的脸显露出来,但是此刻这张脸上却有着震惊。
“盯着严嵩?皇上让我盯着严嵩??”
骆椿不可置信地望向嘉靖,但是却发现嘉靖帝也在望向他。
“呃??”
嘉靖帝见其没有回话,眉头蹙起,脸色也阴沉了几分,看似有怒气,但说出的话却是令骆椿惊喜连连,“你父亲,去年底刚过世,生前办的差事也都让朕满意,你把这个差办好了,那么北镇抚司指挥佥事,也就是你的了。”
“嘶——”
年仅二十岁的骆椿,虽说城府深沉,但是毕竟年少,面对如此诱惑,他还是一下子把持不住。
要知道北镇抚司一般由锦衣卫指挥使兼掌。
如果皇帝的提拔一个指挥佥事来掌控北镇抚司,那么此人必定是下一任锦衣卫指挥使。
也就是说,皇上几乎是在跟他明说,骆椿,等陆炳退下去之后,这下一任指挥使就是你的。
一想到自己家族即将出现一门两指挥使的情况,便是一阵激动。
这样的条件,怎么能让骆椿不心动。
“陛下,臣必不辜负皇上重托!”
骆椿当即应了下来,哪怕这个任务是监督当朝首辅。
“好!!”
嘉靖帝重重地将手中高足碗放下,高声道,“不愧是骆安的儿子,满门皆忠!”
“谢皇上赐字!”
骆椿再次一拱手。
嘉靖帝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好!你比你父亲还聪明,还聪明!!”
黄锦则是面带忧色的望向那个跪在地上的年轻人。
骆椿的性格跟太子爷一样,都有些张扬啊,这可不好。
太子爷这样张扬,没事,万岁爷必然会容他,忍他。
但是你骆椿?
黄锦想到这,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不看好这位锦衣卫的新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