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朱载壡再次见到戚继光,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关于这点,朱载壡表示很是震惊。
鲍安的家到底有多大?家产到底有多丰厚啊。
要知道戚继光可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带着五百士卒,后来更是辎重营的长夫也被抽调过来。
这大车运输,昨天一整天,加上今天一个上午,一刻估计也没有停歇过。
“殿下!!”
清朗的声音,夹着些许嘶哑,正是戚继光抱拳朝着朱载壡行礼道。
“元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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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载壡上下打量了下戚继光,发现他的脸上也带着些疲倦之色,“昨晚上没睡?”
戚继光轻摇下头,“没,殿下。”
得,看来,在自己手下当差,还要养成熬夜通宵的习惯。
不过,这戚继光不愧是练武之人,这工作强度比自己高了一倍多,还是神采奕奕,看来自己还是虚得很。
“辛苦元敬了,汇报完,就去歇会吧。”
朱载壡缓缓走到圈椅边,“说说吧,这两天,整个营地都要被你的大车塞满了,这动静可不是一般的大。”
“殿下!”
戚继光的面色有点凝重,“鲍安这厮,真是该诛杀掉,末将都有些后悔前晚劝阻殿下您了。”
“不单单私吞库银,而且公盐私卖!倒卖库粮!开设店铺,售卖征收上来的丝绸棉布!吃空饷!强夺民田!甚至…还偷盗…偷用南京大内的御用物。”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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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载壡先是眉头一挑,这戚继光也是个性情中人啊,不过也难免,因为此刻的戚继光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最是见不得不公。
但是他的内心听到这话,没有太多波澜。
他早已知道鲍安的脾性了,就连香林寺那把供案都是御用的,这鲍安的胆子自然是大的没谱了。
朱载壡摇起头来,“说说吧,抄家都抄了多少?”
“回殿下!这数字很是惊人。”
戚继光一边回道,一边从怀中取出厚厚的一叠册子,“经过粗略估计,鲍安家中抄家所得,本朝加上前朝制钱一千五百串。”
“一千五百串?”
朱载壡心中疑惑顿生,这也不多啊,换算成银两也不过一千五百两,他摇了摇头,没有出言打断戚继光的话,只是从桌边端起一杯茶。
“金银部分…”
戚继光停顿了一下,才开口道,“赤金宝塔一座,重…三十六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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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
朱载壡刚想要将碗盖掀开,但是一听到这个数字,顿时眉头一紧,手中的动作顿了下去。
“回殿下,重三十斤。”
朱载壡顿时沉默了,他望向戚继光手中那厚厚的册子,许久他才开口,“继续说吧。”
“是!”
戚继光再次一个欠身,“大赤金元宝一百个,每个重一百两,金条五百六十一条,重六千七百八十六两七钱,金饼子一百零七饼,重三百九十七两六钱。”
“金叶一十四包,重一百九十六两八钱五分,金沙一十七包,重七百一十三两六钱,金锭五百八十四锭,每锭五十两。”
“另…”
“另什么?说下去。”
朱载壡的脸色很是阴沉,双目幽幽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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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抬眼望了眼太子,这才继续开口道,“大小纯金佛像一百三十个,重五千七百一十两,赤金器皿共两千一百八十五件,重一万零七十三两八钱一分,金镶珠宝首饰共一百一十九副,计一千三百零九件,共重三千一百七十二两三钱六分。”
“呵——”
朱载壡猛然间笑了出来,言语中充满冷意,“这鲍安怕是有些特殊癖好吧?这首饰都能收集到一千多件。”
“末将也不知道,但是末将知道此人的贪婪程度,远超本朝历代内宦。”
“恩——”
朱载壡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继续说下去吧。”
“银锭五万七千六百个,每个银锭都是五十两的。末将带人清点过了,其中有一万四千四百个银锭上,还带着内东裕库和银作局的戳子。”
“那就是七十二万两了,一百二十万的亏空,他一人吞了一半多?”
朱载壡面色此刻变得平静,他缓缓喝了口茶,脑中只是稍微一算,便可以知道这五万多个银锭,那就是差不多三百万两的白银。
这鲍安的家产,可比南京库房里的银子还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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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朱载壡冷笑一声,就连语速也平缓下来,只是这冷意却是更加明显了,“真不知那鲍安,是脑子抽疯了,还是胆子太大了,这银锭上的戳子都不消掉,也不想着融化掉重铸银子,说下去吧。”
“殿下,接下来是玉器类,从鲍安的府邸中抄出,玉鼎十三座,玉如意一百三十柄,大玉屏二座,共二十四扇,玉碗…七桌,玉瓶四十个,玉盆八面,白玉观音一尊,玉马一匹。”
戚继光只觉得此刻的气氛是无比的压抑,他说到这,停顿了下,看了看对面的太子,发现太子的面色好像如常,还是在喝着茶。
虽说现在太子很是平静,但是他知道眼下的太子就像干燥已久的碳薪一般,一点就着。
“奇珍类,祖母禄佛一尊,珊瑚树七十株,大象牙一十八根,大小犀牛角七座,大小自鸣钟十座,珍珠…三箱,大小红宝石五百八十七块,蓝宝石大小七十三块,大小古铜鼎二十七座,古剑七口,古琴十方,古画三百七十二幅,宋砚三十六方。”
“檀香,沉香,速降香,合计三百七十一根,共重六千四十七斤七两,奇南香七块,沉香山三座,胡椒三千五百石。”
“唉——”
不知为何,朱载壡轻叹了口气,将茶杯放回桌上,抬眼又望了眼那厚厚的册子,“孤听说那唐朝的元载,不过胡椒八百石,世人便都认为很是奢侈,但如今呢,我大明的好臣子,好家奴,单单胡椒就有三千五百石。”
“唉——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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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其实也没有念下去的欲望,“富者广厦千万,贫者无立锥之地,这世间多有不公啊,殿下,末将从那鲍安府中,抄出的地契,单单田亩就有八千余顷之多!”
“说下去吧,挑重点说吧,孤不想一整个下午都浪费在这上面。”
“是,殿下。”
戚继光点了点头,他能明白太子此刻的心情,“绸缎纱罗共一万四千三百匹。另外那鲍安府中,还有药材库两间,大小人参,支数未计,共重四百余斤,灵芝三本,熊胆两罐,洪熙年间古溂水二罐,锡封蔷薇露四盒,蜂儿三十七秤。”八壹中文網
“蜂儿??这东西不是蚕蛹,壮阳用的吗?”
朱载壡的眉头皱起,“等等,他一个太监,壮什么阳??”
“呃,这个…末将也不知。”
“罢了罢了。”
朱载壡挥了挥手,“除了老库的那一部分银子,重新填充入库外,其他的金银绸缎,都用以补贴军用,至于奇珍古玩一类的,暂时全部封存,到时候统一搬回大内。”
朱载壡留着这些东西还有用,若是之后开海遇到阻力了,一时间出不来成效,那么就可以将这些东西变卖了,或是直接送到京城,也是权宜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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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元敬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募兵?”
“回殿下的话,明日一早,今天末将再交代些事项,也帮着把这些抄家得来的资产安顿好。”
“恩,也是。”
朱载壡点了点头,屈指轻敲桌面,“这样,再多派些人去香林寺盯着鲍安和掌印太监,另外传令让香林寺武僧全部过来驻扎在附近,孤怕被那鲍安利用了。”
“诺!”
“另外,武僧出来之后,再把那些和尚也撤出去,之后便从严封控香林寺,记得,这个从严是...粒米不得入寺!”
戚继光顿时有些惊讶,他抬眼望向了太子,以他的才智,自然清楚太子的用意。
粒米不入寺,这是打算活活饿死那帮太监啊。
朱载壡看了眼戚继光,他知道戚继光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
没错,就是饿死鲍安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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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鲍安不是富可敌国吗?那孤就让你们活活饿死!
“等到父皇旨意到了南京之后,估计这鲍安等人,也应该已经“忧惧”而死了啊,元敬啊,去做吧,当为南京的百姓们去掉一害吧。”
戚继光再次看了眼太子,而后挺直了身子,再次一抱拳,“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