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又归于沉寂。
浓烟渐渐消散,空气中浓烈的硫磺味交织着血腥味弥漫着天空。
当初冬的一缕阳光穿过浓烟,射入古井中,赵过被烧伤的后背,感受到阳光的温热,牵扯起来的灼烧感将他从梦魇中苏醒。
他在混沌中梦到了许多,如同陷入一团沼泽中挣扎。
他梦到了,已然回到了未来,他重新成为了一名大学生,一切都恢复初始的模样,还在庆幸好在是一场梦的时候,
推开寝室的房门,却迎面看到的是那日古庵中,被炸死的上千叛军,化成恶鬼向自己索命,
转身慌乱的冲回寝室,却是一群凶神恶煞的狱卒,拿着铁链,前来锁拿自己,已然已经分不清梦与现实的边界,如同堕入无尽的修罗地狱,孤独,无力,死亡的恐惧与各种恶鬼形成的幻影,仿佛将要把自己吞噬。
赵过带着强烈的灼烧痛感苏醒后,感受到背后绑着的铁瓦传来丝丝冰凉,心中初定,只是清醒的感觉也不见得全然是好的,浑身上下的酸痛感让他连连咂舌,看着怀中依偎着的永嘉君主,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又怕惊醒到她,
只看到她不住地颤抖,紧紧箍住赵过的胳膊,娇弱的面庞还挂着泪痕,脖颈若隐若现的疤痕,赵过心疼的轻抚着,
他心中发誓道,不管前世还是来生,他一定要变强,不管是太子,还是宰相,定要护佑住怀里的人儿,不能再让她受到半分伤害!
“快!快!把尸首都清理出来,方圆五里,彻底搜查,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再派出骑兵散开追查,他们跑不远的。”
随后就是密集的脚步声和盔甲叶片的碰撞声,以及残垣破壁的轰榻声,
“王殿帅,这里有个活口!”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快,命御医过来,看还能不能说话,”
赵过听到这里才确定来的人是援兵,这才轻轻唤醒永嘉郡主,“盈儿,应是临安城的援兵来了,咱们出去吧,”
“是谁来了,”怀里的永嘉郡主听到来人,分外警惕的问道,
“已然天亮了,只听人说道王殿帅,应是援兵,还听到有御医前来,盈儿,咱们出去吧。”赵过知道眼前这位郡主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神经异常敏感。
“可是我们这般出去,又如何.....”赵过看到永嘉郡主虽然披着薄衫,不仅堂堂大宋的皇女的体面,且赵过已是衣不蔽体,二人共处一室,断然不能这般模样出现在士兵面前,
“盈儿,我先出去求援,命人寻些衣裳过来。”
“不行,那王殿帅是爹爹最信任的大将,执掌殿前司八万禁军,平日就是一番凶恶的模样,若没有我为你佐证身份,你又如何说清,定是不由分说将你先锁拿了,”
正当二人为难时,井口外又传出声音,
“王殿帅,那人醒了,说是循王张俊家的,”
赵过听到这番话后,已经断定此人定是结拜兄弟,张宗益。
“盈儿,张兄可以为我说明,且王殿帅,既是忠诚于陛下,想是不会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
“那你切要当心,”永嘉郡主虽这么说却还是紧紧扯着赵过的手臂,不肯松开。
“盈儿,不要怕,我说过要保护你一世的。若是这点麻烦都处理不好,又怎能护你,相信我,自有办法的。”赵过安抚着说道,说完便浅吻了永嘉郡主的额头。
“恩....”少女羞涩的呢喃着,不舍的缓缓松开双手。
随后,赵过钻出巷道,摸了摸背后的铁瓦,从已然崩塌的柴房中爬出,呼喊道,
“皇城司赵过在此,还请速去独松关解救魏王殿下!”
一言说出,便引来数十名披甲执刀的士兵将赵过从巷道中拉出,随之而来,就是身形魁梧,披带金甲的武将,此人大步流星拨开人群,操着标准河北口音,问道,
“你便是赵过,拿下此人!且先随本帅去趟诏狱吧,有人举证你是此间事的首犯,”
“且慢,你应是王殿帅,还请明察秋毫,我既是首犯,为何不跑,还在此处束手待擒呢?”赵过也是没有算到,这么快就有黑锅丢过来。
“本帅不是大理寺,不负责查案,只管擒拿诛杀逆贼,既是有疑,无论如何,且还是先受些委屈,待核查清晰后,自然无恙,想是你们皇城司岳提举在,也不会说出什么来。”
这名大将嗓门本就是大,又是生得威猛,当即便要亲手去擒拿赵过。
“慢着,王殿帅,看看这是何物!”赵过情急之下,拿出背后一片刻着金字的铁瓦,展示给众人面前。
众兵将都是一名惶然,而那名大将看到赵过手中的那片铁瓦,神色肃然,仔细打量着赵过,说道
“丹书铁卷!”
随后他便接过丹书铁卷,细细查看,上面赫然刻着当今圣上的金字敕书,确认无误后,着令手下松开锁拿赵过肩膀的枷锁。
“你到底是何人,丹书铁卷又从何而来,从实说来,你可要清楚,若是半点妄言,凭你偷盗丹书铁卷罪名,本将便可将你当场斩杀,”
“我确实赵过,原是魏王殿下属官,此物是魏王殿下交予在下,还请殿帅莫要贻误时机!”赵过说完,便听到巷道内传出声响,
那名大将看着赵过,沉思片刻后,说道,“赵过.....那便是不错了,本帅也闻言你做过名为道君天雷的火器,而前院分明是被你那火器所炸的痕迹,你又从何说来,如今魏王殿下不见踪迹,遍地都是禁军的尸首!便是有丹书铁卷,也不能说你与此事无关!”
“王殿帅,我是永嘉郡主赵盈,莫要为难赵过,”
听到此话传出,众人皆是大惊,当即便要拨开赵过,往巷道去寻,
而赵过却拼命守住巷道口,不肯挪动半分,说道,
“王殿帅,在下的身份应是无疑了吧,还请殿帅下令,众军士且退,保全皇家的体面!!”
“都退下!”一声怒喝道,驱散了此间聚集着的禁军将士。
“郡主,臣是王友直,救驾来迟。”
“王殿帅....请你也先暂避,命人寻些衣裳给赵过......”巷道内的永嘉郡主支支吾吾的说着。
王友直听到此话,先是不解,又看向趴在地上的赵过,王友直眼神变的锐利,也没多加思索说道,
“是!”说完便扶刀转身而走。
随后便有人找来了几件衣物送过来,交由赵过后,也迅速走开。
过了片刻后,永嘉郡主穿戴好,被赵过扶出巷道,二人眼神皆是有些尴尬羞涩,
而后,听到动静的王友直循声相问,“永嘉郡主,可是无恙?”
“王殿帅,我出来了,”永嘉郡主答话道。
王友直应声而来,“郡主,为何与此人躲藏在此处....”
永嘉郡主先是沉默,而后眼神坚定的说道,“王殿帅,莫非你连我的话也不信吗,他确是皇兄属官,也是皇城司的,正是托他相救,才如此侥幸存活.....”
“是...臣不敢,只是状告赵过的人也是皇城司的,且此人还是岳提举的亲信心腹,”王友直说道。
“此人现在何处,我可与之对峙,那名幸存的伤员在何处?”赵过此时也是彻底醒悟,抢话说道。
“他尚在前院,协助禁军搜查,而那名伤员此刻又昏迷了,已有医官诊治,尚无性命之忧。”
王友直听到赵过的话,此时也察觉到事有蹊跷了,不待赵过继续说过,当即便传话亲兵,“速飞鸽传书,派精锐龙卫骑兵赶赴独松关!”
说完,只见亲兵转身便寻出飞鸽,写下将令后当即便放出令信。
随后王友直又轻声与身边亲兵说道,
“将那老汉先擒下,莫要生张,切勿令他察觉道。”
亲兵得令后,带着数十名禁军轻步往前院寻去。
“赵过,无须对峙,本帅且问你,昨夜发生何事,把你知道都说出来,”王友直也不待亲兵将人带来,先行问道。
“王殿帅,我是魏王殿下心腹,昨夜本是魏王殿下,属意办的庆功宴,侍卫马军司的邵世雄,岳提举皆在场,侍卫马军的禁军都喝了许多酒,而此处的守卫由皇城司的张伯负责,本应是无事,待到下半夜后,在下便听到火雷轰然炸响,只听到厮杀声不绝于耳,在下便来护卫郡主,”
“那你又为何得知魏王殿下被人掳走,而非遇害,且为何知道被掳至独松关,”王友直对赵过所陈述的这句已是确信,因为那皇城司首告的老汉,所说的内容与之基本吻合。
“王殿帅,你且看此巷道通往何处,我等二人便是藏身于此,听到贼首与叛军俘虏赖老六一番对话,而那名伤者是张宗益,待他醒后,或许能得知其他线索,”赵过说完便指向院中的古井,
王友直只是往巷道内瞧了瞧,又走到后院那口古井看了看,也不再做声。
“王殿帅,此事,本郡主也听到了!那贼首就是皇城司的张伯!我认得他的声音,此人便是杀害禁军,掳走皇兄的幕后主使,”
一旁永嘉郡主站在赵过身后,紧紧靠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