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书院是他前三十年的家，如今他要离家了。
这山，那楼，此泉，他如数家珍，甚至有几棵松柏乃他亲手所植，如今而去，不知何时能回？抑或是永不再回。
祝北海心里突然有些伤感。
“啪！”
他竟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脸上五指红印迅速肿胀成五道垄。
“祝北海啊祝北海，你哪来伤春悲秋的做作，想想那些替你死的人，从今天起，曾经的祝北海死了，活着的他余生最后的目标，便是掀翻整个天下，创一个人人如龙的太平盛世，建立万世不朽的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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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北海望着眼前枯萎的花支，虽然衰败，但仍在土地中积蓄着破土而出盛开的力量。
他走过后山，山道之上已经有一个身穿灰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本青皮书的男人等着他。
祝北海看了看男人这几日迅速衰白的鬓角，心里冷笑，表面上悲戚道：“劳师兄为北海生计奔走各方，此恩重于泰山，受北海一拜。”
说罢，他便跪了下来。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错开了身位，躲开了祝北海的叩拜。
“都是自家师兄弟，应该的，师兄也不多说，只问你一句。”
“这山门出去，便回不来了，你舍得吗...值得吗？”
祝北海没回答，转身向着后山又磕三个响头，再转过身来已是满眼悲壮。
“我意已决，会回来的师兄，我会堂堂正正的回来，我发誓。”
男人重重叹了一口气，让开身子，长长一拜：“路上小心....原谅你三师兄，他有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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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北海的身子听到这话，猛地一颤，声音有些颤抖道：“是我技不如人，师兄留步，北海去了。”
十二月二十七，东神洲最西，记墨镇。
这镇子盛产一种名叫柔丝墨的墨石甚得读书人的喜爱。
有一个少年早早便在镇子门口等着，他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若是笑起来一定很好看，但少年心里似乎有些愁绪，始终板着个脸，令往来的小姑娘大失所望。
直到他看见，小路上走来一个衣着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表情才有些喜意，快步迎了上去，在男人的桃花眼的注视下，转了个圈，又恭敬一礼。
“老师，窗鹤来了。”
祝北海轻轻摸着窗鹤的脑袋，看着少年钦佩中带着一丝孺慕的眼神，他轻声道：“窗鹤啊，欢迎你来到大人的世界，我们会陷入剧烈的斗争中，要孤军奋战，必须要变的坚不可摧，你将是我刺向那些大人物的第一把剑。”
“你准备好了吗？”
窗鹤重重的嗯了一声，小小的脸上满是坚定。
“老师，我们是要去西芦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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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里将是新的开始，我有预感。”
“老师，你可以多收几个师弟吗，我想当大师兄。”
祝北海笑了笑，目光微凝，似乎是想到什么，轻声道：“大师兄得会演戏，你会吗？”
......
十二月三十一，大晴。
独龙族婆婆背着她的竹篾篓，像是例行公事一样跪坐在岸边，对着湖心亭的龙姑说最近发生的消息。
类似哪一族换了新族长，在某处山林发现了开启灵智的精怪，某个山灵发疯吞了整个商队，抑或是长期雨雪导致山体塌方，导致整个族群迁徙等等。
婆婆的语速很慢，但声音极为清晰，直到她说了一句话，王野瞬间色变。
“有人刻意散播水族至宝典籍水书上记载最初那位仙人讲道时坐下登仙台的线索，短短三天，已经有很多势力派人前往，黑水湾已经成了一潭浑水，据说死伤无数。”
龙姑在听到登仙台三个字时也是目光一颤，但随即平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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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似乎心有所感，朝王野望了一眼，随后眼观鼻鼻观心的继续说着消息，说完之后，龙姑挥了挥手，她恭敬退走。
龙姑睡在水面，白发像一丛盛开在水底的繁花，她转过头只露出一半的脸，眼神显得更冷。
“黑水湾有你认识的人？”
王野沉默不答，龙姑盯着他眉心红点良久才转过头，看着晴空万里的天。
“星月国百族，只是些有些特殊修行方法的小村落，他们所谓的至宝，有可能隐藏着血脉繁衍或者某种禁术的秘密，但要说登仙台？他们还不配。”
她的语气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了波动，十分强烈的激动。
“那可是成仙的途径，登仙台后曹溪路，走过曹溪路便能成仙！一个穷乡僻壤的族群也配有登仙台的线索？”
“王...野，这万年天下多少修行者苦苦寻觅都毫无踪影，咕噜咕噜。”
水面上冒出一串气泡，龙姑沉了下去，再没上来。
王野知道龙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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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水族真的有线索，消息根本传不出来，便会被大能覆灭，连渣都不剩。
他拿起腰间的玉珠，默默传过去一道意念。
良久。
无人应答。
王野的面色已经阴沉如水。
他慢慢站起身，龙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脑袋浮出水面，一双血红的竖瞳盯着他，令他浑身发麻。
王野摸了摸眉心的女儿血，道：“我要去黑水湾看看。”
“你眉心的血，有很大麻烦，不能让人见到，与其让别人杀了你，不如给我吃....咕噜咕噜。”
她又一次沉了下去，这一次很久很久都没有浮上来。
王野将莫问剑别在腰间，从脚上玉扳指里拿出溪康刀背上，换上一身黑袍，用灰色的绷带缠住额头，遮住眉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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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碧波潭道：“我不是痴傻之人，绝不会丧命于黑水湾，让你化龙的丹药落空，五日便回，王野去了。”
龙姑这几日与他相坐湖心亭，将他躁动的修为彻底稳固下来，已有半师的情谊。
王野抱拳一礼后化作黑色雷光消失在群山之中。
直到他消失以后，独龙族的婆婆突然出现在湖心亭，龙姑也缓缓从水面上冒出脑袋。
沉默许久。
“小湖，你说，我要跟着他吗？”
婆婆微微一笑，从竹篾篓里掏出几尾火鲷放在龙姑面前。
“没有经过杀戮的幼虎是威慑不了山林的，您要相信您的眼光...若是您实在放心不下，我可以跟过去看看。”
龙姑将火鲷一一吞进嘴巴，看着婆婆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沉入水底。
婆婆哑然失笑。
大人这么多年，除了自己，还是头一次对一个人类如此上心，也罢，我这个老婆子，也挺直腰杆走上一遭，说不定还能遇见老朋友呢？
真是一些期待呢....
婆婆脸上狰狞的巴克图黑的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