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落入远方的群山背后，在这本应逐渐归入寂静的时刻，外城区的众多妇女悄无声息且整齐划一地向着外城前进，这昏黄光芒下人流在进入外城区后立刻分流，各自流向了自己需要去的地方，仍在夜间开工的棉毛工厂。
照理来说，在电灯被普及之前，夜间开工是一个极为困难的事情，但对于那些富有创造性的厂长们来说，这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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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肯奇的妻子玛曲走进工厂时，那分布在房顶的十几个巨大油灯引起了她的注意。
尽管她每次进入厂房都能看见这样一幕，但那明亮油灯带来的震撼她始终不会习以为常，贫瘠的学识不足以帮助她理解，所以只好将目光转向自己的位置。
那是位于中间位置的一台织机，几盏油灯会同时照耀到那里，这让她能在夜晚能看清一切，这也是她一直没有在岗位上出过错的原因之一。
当她开始手上的重复性工作时，身后的八卦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正后面的声音首先说道：“哎，你们听说了吗，前几天偷布的那个人被抓到了。”
左后侧那个略显老气的声音回答道：“听说了，好像是个负责仓库的一个男管理唉。”
左侧那个明显是未成年女孩的声音则问道：“他为什么要偷啊？我记得仓库管理员开很多钱的。”
“还不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呗，而且我听说他家里有个重病号，每天要花好多钱去买药呢。”
全程听下来三个人间的对话，玛曲也对他们所说的事情有了个大概的认知。她作为这个厂子初建时的老员工，每年她都会听到好几个类似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但这并不妨碍那些新来的女工八卦，毕竟对于她们来说，这是枯燥重复工作中少有的乐子了。
“今天工作结束以后大家先不要走，所有人去仓库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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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来自负责管理他们的胡特，那是一个明明相貌英俊却异常猥琐的年轻男子，他是这个工厂老板的小儿子，中学毕业之后就回到家里的工厂帮忙。
也不知道是他自己要求的还是他父亲委派的，他被送到了这里，在这个到处都是年轻女工的地方，胡特成了香饽饽，许许多多的贫苦人家女孩，妄想着借助他一步登天，脱离苦海。
但实际上，有一个算一个个，最后都只落下了一个被玩弄感情、肉体之后无情抛弃的下场，好一点的还能保留工作，差的那就五花八门了。仅玛曲所知道的，就包括自杀的、彻底堕落成妓女的，甚至是因此疯癫的。
像她这样的中年大妈反而很安全，不会收到他的骚扰，但也仅限于此了。没人敢去提醒那些女孩，一是如果被知道阻碍他的好事，那丢掉工作的就不是一个人了。再一个，总有些女孩觉得自己的姿色是上上之程。
时间对于她们来说，过的可以很慢也可以很快。
每一分每一秒的重复性劳动都会给她们的心理带来煎熬，但如果能聊上天，聊着聊着就会发现工作的时间眨眼间就结束了。
时间临近凌晨，这一班女工的工作也接近尾声，房间内杂乱的交流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胆大的女工已经离开了工位，提前进入休息时间。而随着睡了一觉的胡特醒了过来，今天的工作也就到此结束了。
当天光微微在东方亮起时，整个厂近百名工人都集合在了早已清扫干净的仓库前广场，除了这些女工外，还有几名身穿专门安保服装的保安站在一旁，他们正押着一个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的男人。
“大家静一静，这个人，在几天前偷走了厂里刚刚生产的一大批毛线，让厂里损失了很多钱，这都是以后给你们发薪水的钱啊，你们说，是不是应该把他送去法办！”
台上的胡特雄赳赳气昂昂，一遍大声地诉说着这个男人的罪恶，一边用凶恶的眼神不断地扫视着场下的女工，仿佛他能在其中找到些什么同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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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想象中，在他进行了激昂的演讲后，应该是全场雷动的掌声与叫好声，然后顺理成章地由他先把则个人打一顿，好好的出一口恶气，然后送到他的叔叔，也就是帝都警局局长那里去，自那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和他抢女人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除了那几个狗腿子以外，台下的反应寥寥，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完全没想过这种结果的胡特，一时间愣在了那里，不知如何。直到他身后的助手提示他，他才匆匆宣布要将这个小偷送去警局。也就是在他喊出散场这个单词时，台下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群瞬间如作鸟兽散般四散而去。
台下的玛曲早就已经离开了，她可没时间听胡特在那里胡扯，家里还有大大小小的一堆事等着她会去解决呢。
————
另一边的家里。
肯奇早已醒来，披上衣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仍然握着那颗鲁伯特送给小肯奇的那颗鸡蛋。回想起昨天下午从儿子那里接过还温热的鸡蛋时，心里真的可谓五味杂陈。
尽管取暖的问题暂时解决了，妻子的工钱也是一天一结，可以购买一些黑面包饱腹，父母的身体还算硬朗，他们在乡下种地也能勉强糊口，自己不需要去担心他们那边。
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方面不需要支出，首当其冲的就是衣服，但他昨天问过价格后才知道，能保暖的厚衣服卖的越来越贵，早已不是他家能够支持的了，尽管还有些旧衣服能暂时用一用，可也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现在还不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晨曦的微光中，一道身影从远处慢慢走来，隔着很远，他就认了出来那是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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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还没醒吗？”
“没。”
肯奇摇了摇头，随手将一只握在手心的鸡蛋交给了玛曲，继续说道：“等孩子醒了，把这个热热给他吃吧。”
“这是？”
“儿子昨天从学校带回来给咱俩的。”
“儿子长大了。”
“是啊，儿子长大了，可胃口也大了。”
“那我先去买点面包。”
“嗯，早点回来，这件衣服给你穿着，别冻着。”
“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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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别的地方看看，总还有矿场需要工人，虽然米歇尔先生对我们很好，但也不能在他那里吊死。“
今天只有两千了，明天会多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