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骤然严肃,王守仁正色道:“好气魄!大明忠骨当是如此。”
接着,他简单说明来意:“我本是赣州巡抚,发现此地匪患日益严重,进行剿匪工作时,发现悍匪组织性甚是低下,谈不上严守纪律,可就是整治不尽,抓几个悍匪一问便知,原来宁王才是背后操纵之人。那时我便开始留意南昌动向,发现宁王行事诡谲,大肆庇护悍匪,且衙门众多官员皆受过贿赂,故而心中隐隐猜测……宁王怕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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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点到为止,此事他也是猜测,再说南昌城遍地是宁王耳目,“谋反”二字万一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后果不堪设想。孰料,他从孙燧眼中看出一种坚毅,后者朝他微不可察点头。
直到这时,王守仁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苦笑着摇头:“这兵部尚书王琼王大人可真不够意思啊,调任的时候私下跟我说到地方锻炼,得空了四处转转就成,没想到啊……竟是块烫手山芋。”
孙燧在朝为官多年,深知王琼虽名声极差,擅长左右逢源,为正人君子所不齿,但毋庸置疑,他是十分有胆略且眼光独到之人,他派王守仁来匪患盛行的江西,一定有他的用意,说不定破局之策正在此人身上。
他沉吟片刻,起身去旁边的书架取下几本卷宗,递给王守仁:“江西的悍匪不同于其它地方,他们不但人数众多,并且狡诈无比,消息灵通,更重要的是还有宁王的默许支持,由此一来,土匪势力愈发猖獗。我前些天要来了以往剿匪的卷宗记录,发现其实官兵和土匪极少展开正面作战,每次出兵要么扑空要么中了土匪埋伏,剿匪行动,往往以官兵的失败告终。”
“卧底,”王守仁不暇思索道,“官府中有人交战之际向土匪通风报信。”
孙燧微微点头,皱着眉道:“官府中的官员泄露军事情报,土匪才得以知晓官兵的每次行动,并且巧妙避开。我们需要找出这些泄密者,将之关押入狱,永绝后患。”
王守仁不置可否,他细细翻看着卷宗,未了,才开口道:“在真正动手除掉这些人之前,务必要先想好之后的行动,出手要快,还得随时提防宁王反咬一口。若要完全铲除宁王势力,仅凭我们二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孙燧倏地想起一个人,他倾身上前,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我与新上任的江西抚州教谕秦安秦大人有所往来,碍于身份,我们不便见面,通信皆为密信传送。他准备假意投诚宁王,接近权力中心,届时给我们传递消息,里应外合。”
王守仁目不转睛盯着他,问:“此人可信?”
“可信。”孙燧郑重点头,简单向王守仁介绍秦安后,补充道,“秦安说他在南昌落脚是需要料理一些事情,只是刚巧撞见宁王图谋不轨,一不做二不休,才找上我秘密联手商量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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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听罢,面色如常,他无意过问别人私事,思来想去,忍不住叹息道:“我们无兵、无将、无人肯管,天罗地网,密不透风,想要绝处逢生,我们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们手中没有一兵一卒,三个人,远远不够。
兵法中将之称之为,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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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半山亭。
秦安不动声色观察着眼前自称宁王的人,心中疑窦丛生。他意欲拉拢自己,却敢独自前来赴约,就不怕自己借机发难,身藏暗刃刺杀他?
“王爷,某一介小官,在朝中被人恶意排挤,游离于官场之外,想重回朝廷是几乎没谱的事,如今赋税繁重,民怨四起,某就算有天大的报负,也抵不过填饱肚子这一夙愿。朝中乌烟瘴气,圣上不理朝政,让某如何自处?”秦安深深叹息,眼角余光却不住往旁处瞥去。
不知是否在生死关头游走多次的原因,秦安现在变得有些疑神疑鬼,总觉得周围草木皆兵,亦或是自己与孙燧暗中通信被宁王察觉,想对他做些什么?
宁王笑着摆摆手,面露唏嘘:“国家那屁多点儿俸够吃几餐?秦大人,您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只要你愿意到我手下做事,别说填饱肚子了,金银财宝那是信手拈来。”
秦安神色动容,感慨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某恍然,如今这世道,什么高官权力都不及白花花的银子,只有银子才是最实在的,毕竟填饱肚子才是真道理。”
宁王继续煽风点火,微微倾身上前,拖长调子说:“您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谕,能赚得多少钱?能结识到多少能人异士?像秦大人您这般才学,本王都替你惋惜。”
秦安略微思索,犹豫地问:“那我在府中,能为王爷做些什么?”
宁王嘿嘿一笑,知道招纳秦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神秘道:“本王自有安排,不过秦大人放心,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两人寒暄片刻,秦安深知宁王绝不可能轻易相信自己,他还需要一点足以区分真假的东西。
秦安斟酌片刻,突然道:“王爷可知,王守仁来江西剿匪了。”
宁王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区区巡抚,不足为惧。”
“此言差矣。”秦安神色凝重,沉声道,“面对此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他虽来江西剿匪,但那些悍匪都受您的庇护,万一有一人落在他手中,把您的事情和盘托出,那宁王府岂不危险?”
宁王嗤笑一声,露出一个神秘的笑:“你可知为何朝中官员都不愿来江西当巡抚?因为对他们来说,江西,是一个死地。几年前的巡抚王哲光、董杰和后面两任巡抚,哪个来时不是雄心壮志?哪个又真正活着出了江西?”
秦安继续装傻充愣:“那地方官员竟也没人上报?”
宁王敛去笑容:“这不是你该了解的,你只需要知道,跟着本王,肯定比当个朝廷官要有前途。”
秦安诚惶诚恐起身行礼:“某谢过王爷抬举,王爷恩情某定不敢忘。”
他在官场摸爬打滚多年,这些场面话早已说得麻木,拍马溜须张口就来,哄得宁王展颜大笑。
秦安心里依旧没底,他面色焦虑,再次提醒宁王:“王爷依旧不可掉以轻心,先前王守仁在贵州龙场当驿丞时,虽是个芝麻小官,但他在贵州时常给人讲学,名声极佳。他能在短短六年,从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编外人员擢升为三品大员,一定是朝中有人暗中相助,更加说明此人不简单。说不定,他此次前往江西也是……”
宁王抬手打断他的话,微微侧身看向他:“那对付此人,秦大人有何高见?”
秦安故作沉思,道:“我现在明面上还是教谕,可以借着这层身份与王守仁交好,套取剿匪情报线索,或是策反此人,为王爷所用。”
宁王若有所思点头,思虑片刻道:“这样吧,你先按兵不动,等候本王命令。记住,今夜的谈话,本王不希望有除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知晓。”
秦安行了一礼:“王爷尽管放心。”
他起身后,等了片刻,见宁王无其它事情嘱咐,便先行离开。
“宁王”侧耳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转身朝身侧的小山坡恭敬道:“王爷,他走了。”
话音刚落,宁王负手上前,笑容满面,满意地点点头,慨叹道:“本王的大业终是无人能挡,将来成功之时,养正你便立了大功,靖难功臣当之无愧。”
刘养正谦虚道:“还得是王爷您慧眼。”
“招纳秦安之事,暂且保密,不可让其它人知道,”宁王负手来回踱步,手指隔空轻点,“此人需秘密使用,你来安排。”
刘养正心有担忧,说:“那王守仁若真如他所言,我们要不要提早下手除掉他?”
宁王脚步微顿,冷笑一声:“不急,料他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我手下那些悍匪全部歼灭,况且,他一旦出兵,必定扑空。”
宁王:flag已经立起,等待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