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战火的的导火线是京城突然派来了巡防的使者,时间就在王守仁带着小童离开的当晚。
京城使者前来的消息传到南昌时,宁王紧急召集所有幕僚商量这件事。
秦安听见这个消息,心里咯噔一声,他敏锐地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宁王天天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这时候突然来一个京城使者,此刻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宁王难免会多想,多想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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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不可察叹息一声,跟着侍从来到正堂议事。
等他到达正堂,一眼就看见坐在宁王右手边的楚狂,其余座位都基本上坐满,秦安第一次知道原来宁王的幕僚那么多。
人齐后,宁王神色焦急,开门见山道:“皇帝突然派使者前来,各位怎么看?”
宁王问完话,满座寂静,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宁王气急,只得从中挑人问,他看向秦安:“秦先生怎么看这件事?”
“……”
秦安知道宁王养的那些幕僚都是些什么货色,平时溜须拍马,混吃混喝,等到要真正干事,却没一个人能用的。即便如此,秦安也没料到宁王一点就是自己。
他斟酌片刻,谨慎道:“京城派使者到各地巡防是常有的事,宁王不必紧张。”
就算宁王真的准备行动,秦安也得在他动手之前把消息传递出去,好让王守仁和孙燧提前做准备。所以此刻,他得想尽办法稳住宁王。
秦安说完,鬼使神差看了楚狂一眼,只见后者满脸不耐,嘴角微微下撇,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宁王转而问刘养正。
此时,秦安无意中看见楚狂眼中闪过诡异的红光,跟刘养正对了一眼。后者一愣,突然斩钉截铁道:“朝中的关系已经打通,一直以来无人在意江西的情况,如今朝廷却突然派使者前来,事出反常必有妖。王爷,我认为,此事紧急,必须立即动手,否则等京城的使者到南昌,一切都迟了!”
秦安:“……”
他不知晓朝中有何异动,但他大概能猜出,使者突然前来南昌此事,看着来势汹汹,实则无足轻重。以宁王雄厚的财力,朝中的重臣基本被他收买,更何况,还有杨廷和在其中周旋。他们不太可能突然知晓宁王准备谋反的事,不然也不会只派一个无足轻重的使者前来。
这是有人为了自身利益,在替宁王兜底。
但看宁王的样子好像要立即揭竿而起,非捅破天不可。
接下来宁王又问了好几个包括楚狂在内的幕僚,得到的答复均是:
刻不容缓、立即动手。
秦安:“……”
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思虑重重,他魂不守舍走在路上,满脑子想着如何把消息传递出去,但他现在不能离开,宁王打算明天动手,今晚必定会制定作战计划,他得留在府中。此外,他还有楚狂这个大麻烦……
明天是宁王寿宴,邀请了包括孙燧在内的朝廷官员来为他贺寿,宁王势必在明天杀掉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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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是那么突然,就像三十年前秦家的祸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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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孙燧跟在一众官员来到府上为宁王祝寿,刚到门口,他便看见一群手持利刃,甲光凛凛的侍卫。
扑面而来的杀气让孙燧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他在拐角处停步,观察人群的一举一动,突然,身后有人叫住他:“孙大人怎么站在此处不过去?”
来人是按察副使许逵,他笑嘻嘻地勾着孙燧的肩膀,把人往前带。
孙燧身形一僵,心中警铃大作:许逵,可不可信?
他们是最后进入宁王府的,宁王看着人都来齐后,竟然下令关闭大门,众多侍卫列阵在院内。
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让孙燧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测,他扫过宁王身后的人群,在角落中看见了熟人。
两人视线一对上,秦安微不可察地摇头,似在提醒孙燧不可轻举妄动。
宁王的目光一一扫过底下的官员,气势凛然地说:“周失其鹿,天下群雄皆可逐之。诸位想必与本王一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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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燧听罢,站前一步,破口大骂:“谁他娘跟你一条心!我看当今的乱臣贼子就在眼前!”
宁王眼一横,破罐子破摔道:“住嘴!什么命由天定?谁能踏上那龙椅,谁才是正统!本王现在就直取南京,不想死就老实点!”
许逵在一旁听懵了,他们不是来给宁王贺寿吗?怎么会到这般地步?
但他看完孙燧的反应,马上反应过来,也指着宁王的鼻子破口大骂。
宁王气的脸色青红交接,断喝道:“不识抬举的蠢货!给本王拿下!”
驻守的侍卫齐齐出动,孙燧反应快,抽出暗藏在袖中的软剑朝离他最近的侍卫抽去。
干脆利落,见血封喉。
秦安见状都暗叫一声好。
变故发生在顷刻间,原本双方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被骤然打破,许逵惊慌地发现,除孙燧外的其它官员面对着变故都保持着可怕的沉默。
许逵顿时怒不可遏,奈何他身上没带任何兵器,被擒住后依旧骂不绝口,叛军把他用绳子捆住,打断他一条手臂,即使这样,许逵依旧没有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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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燧杀出大门,往城门的方向奔去,他终究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没跑多久便直喘气,速度减慢,眼看着后面的叛军就要追上,孙燧起了拼死一搏的心思,他刚想转身,小巷里伸出一只手把他拽进巷子里。
孙燧大惊,下意识持剑反击,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孙大人,是我。”
秦安神色冷峻,右手按着腰间的佩刀,把左手的马缰塞给孙燧,快速道:“宁王要反,他的第一个目标是南京,此地不宜作战……”
孙燧抬手打断,耳中听着越来越近的叛军脚步声,快速道:“王大人已经在昨夜带着旗牌撤离,我要留在此处。”
秦安一愣,神色复杂地看着孙燧,蹙眉道:“……好吧,你可知王大人往哪边去了?”
“我不知道……”孙燧无奈地摇头,翻身上马,他坚毅决绝的目光落在秦安身上,“我不能死在这无人经过的巷子里,我要去惠民门,那里进出的百姓最多,宁王在惠民门杀死我,就向百姓传递了他要叛乱的信息。不多时,消息会传遍各地,以便用最快的速度做好防御。”
明明清晨还是艳阳天,这会儿却浓云密布,四处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息。
孙燧不再多言,策马冲出巷口,把追兵撞得七零八落,远去的背影尽是孤绝,一骑绝尘往惠民门奔去。
街上百姓大惊失色,纷纷好奇张望。
孙燧在惠民门前站定,临到阵前,内心反倒是从容处之的平静,他遥遥望着沿途追来的叛军,嗤笑一声:“世上最可怕的就是被逼入绝路,孤注一掷的人。我已是困兽,何不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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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人被置于死地,便会挥刀破局而生。
天色阴沉,孙燧的心中却亮如明镜,带着势在必得的孤勇策马前去,直面迎上叛军。
疾风在耳边呼啸,衣袍在疾驰中猎猎作响,孙燧似有所感,忽然仰天大笑,畅快淋漓,引得行人侧目而视,纷纷避让。
此时,长蛇一般的电光把阴沉的天劈开一道裂缝,惨白的闪光照在孙燧脸上,他明明在肆意大笑,却满面泪痕。
“皇天可鉴,我孙德成为国尽忠!我活着面向南昌,守整座城!我死后魂魄福泽一城百姓!镇守南昌千万年!”
孙燧嘶吼着冲入叛军之中,左冲右突,奋力杀敌,却寡不敌众,身上大小伤口不计其数,最后被斩首与马下。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接着闷雷似从平地炸起,让人霎时头晕目眩,耳鸣阵阵,下一刻,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落下,冲洗着满地污迹和孙燧几乎浸满血液的尸体。
生离死别是憾,也是命。
楚狂站在城楼上,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的目光落在孙燧不成人形的尸体上,没有出言讥讽,时常不可一世的眼神中反而露出不解,孙燧的临死前的话如山寺里的钟声,直直撞进他的脑中,在那一瞬间,他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身体里似乎有两股意识在拉锯,其中那股弱势的意识在此刻翻江倒海,逼得另一股意识节节败退,弱势意识没前进一步,楚狂便感觉身体宛如有千万蛇鼠虫蚁啃食,还伴随着抓心挠肺的灼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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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狂深深低垂着头,五指紧攥,似是在隐忍。倏地,他猛地仰头,神色鄙夷地看着那具尸体,眼底红光闪过,紧绷的嘴角僵硬地扯出弧度,讥讽道:“真是可笑!拼死一战还不是为了自己死后的名声!这样的世道,怎么可能有愿意舍弃自身利益的人?世人都是自私的!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话音未落,楚狂周围顿时爆发出如游蛇般的黑雾,他被黑雾裹挟其中,阴沉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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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杀掉孙燧和许逵,处理完善后事宜,叛军迅速攻占了巡抚衙门,宁王正式接管了整座城的所有防务。
他望了一圈身后的官员和幕僚,皱起了眉头:“还少了一个人。”
李士实会意,凑到宁王身边,低声道:“王守仁应当还未走远,我立刻派人去追。”
宁王恶狠狠道:“追上以后,就地斩杀!”
秦安听罢,心里一惊,王守仁不可能逃的有多远,他手上还有旗牌,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入宁王手中。
以王守仁的性格,绝无可能坐以待毙,丰城不是作战的好地方,他会去哪里呢?
南京?
不可能,他来不及。
秦安心念电转,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地名。
那处地方位于洪都下游,虽然距离洪都仅有二百余里,时刻可能被宁王攻陷,看上去凶险异常,但却暗藏玄机。
秦安不敢保证王守仁也会选择那里召集官兵,所以他在赌,赌一个谋略者的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