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一直都以为温琸不肯和我走是因为放不下家中的老人,可就在那天,我亲口听到温琸的奶奶说……”
滕淳红了眼,以温奶奶的口吻说道:“温琸,你为什么不听奶奶的话啊?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娶刘家的姑娘啊?明明从你妹妹告诉我你生病之后我就已经在努力为你治病了,你怎么就好不了啊?”
滕淳当时站在门外,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心口游走到四肢百骸。
他当时顾不得那么多,冲进了摆放着温琸灵位的房间,问一直在哭喊的温奶奶:“什么生病?温茹和你说了什么?你给温琸治什么病了?”
温奶奶根本没想过她此生还会再见到滕淳。
当滕淳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刹那,她无处宣泄的丧孙之痛突然爆发了。
“你怎么还敢回来?你这个怪物,你怎么还敢回来?”
温奶奶踉跄着起身,冲到滕淳面前,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
“是你害死了我的孙孙,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让我孙孙得病?你为什么要让他变成喜欢男人的怪物?是你,都是你!
如果不是你害得我孙孙得病,他怎么会忤逆我的决定?又怎么会新婚的前一夜离家出走,最后摔进那片水塘,落得个惨死的下场?你这个丧门星,都是你的错!”
温奶奶歇斯底里的咒骂着,她一圈一圈的捶打滕淳,苍老的脸上布满泪痕,眼中迸发出滔天怒火。
温奶奶所有的打骂滕淳照单全收。
他浑身颤抖的看着温奶奶,半晌,嗓音嘶哑的问道:“奶奶,告诉我,温茹和你说了什么?温琸他生什么病了?”
“说什么?她除了把你俩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告诉我她还能说什么?你是男人,我们温琸也是男人,你怎么敢……怎么敢亲温琸?”温奶奶说着,羞愧的撇开脸,似乎连说出这番话都是一件足够丢人的事情。
滕淳闻言,眼前一黑,身形不由自主的晃了下,险些没有站稳。
“她除了和你说这些以外,还和你说了什么?”滕淳苍白的嘴唇抿得很紧,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低哑的嗓音几乎字不成句。
“我孙孙都死了,你现在问这些是做什么?怎么,你还打算和温茹算账不成?”温奶奶咬牙切齿,一双眼睛瞪得硕大,面目可憎。
“告诉我,她还和你说了什么!”滕淳同样瞪大了眼睛,眼白全是血,看起来分外吓人。
滕淳当年在庆宜村的形象一直都是亲切热络的,从未见过滕淳动怒的温奶奶不可避免的就被吓到了。
她耸了耸肩,好一会儿,说:“也,也没什么,她就是告诉我,说你想带温琸回城里去,我就这么一个孙孙,你把他带走了,以后谁给我养老送终,再说了,你俩都是男人,男人怎么生孩子?我要是同意你把温琸带走,我不就断子绝孙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跟你走,这样也好看着你,不让你再和温琸联系。”
事情的真相在这一刻渐渐浮出水面。
回想起那日在车站因为温茹的谎话而感动的自己,滕淳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他强压心中怒火,低声问道:“然后呢,我走了之后你都对温琸做了什么?”
“我……我能做什么?我就找人给他治病呗。”
“怎么治的?”滕淳又问。
“你管我怎么治的。”温奶奶小声咕哝,偏着头不肯看滕淳。
“怎么治的!”滕淳骤然提高音量,吓得温奶奶浑身一震。
温奶奶昂首看着滕淳,唇瓣抿了抿,似乎还是不想说。
腾出眸光一沉,声音冷若寒霜的说:“你别忘了,温茹还在丰都。”
这句话对于已经失去独孙的温奶奶来说胁迫感十足。
她瞳孔猛一缩,忙不迭的说道:“我、我其实也没怎么帮他治,我就是听说这种病是精神病,所以找了个大师,过来帮他治疗了一段时间,后来我看没什么效果,又找了几个神婆,那些神婆都是十里八乡最有本事的神婆,别说是精神病了,那就是要命的病,他们都能治。”
所谓的大师与神婆,不过就是江湖骗子。
而温奶奶口中所谓的治疗,更是荒诞绝伦。
他们不过是找来一堆连名字都没有的药,囫囵的让温琸吃进去,等温琸被药物影响到头晕眼花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时,他们在假装做法驱魔。
滕淳根本就不敢想象那几个月的温琸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单单只是听温奶奶描述,就已经觉得浑身疼到像是骨头都被碾碎一样。
“那后来娶妻呢?是你逼着温琸娶妻了?”滕淳盯着温奶奶,声音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已经沙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了。
“我、我那不是走投无路,想着只要给他娶个老婆,让他尝了女人的滋味儿,就不会在想你了嘛,可谁能想到温琸竟然这么犟,他……他情愿饿死自己,也不愿意娶刘家的姑娘。”温奶奶说着,浑浊的眼睛里蓄满泪水。
她用衣角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婚事定了多久,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饿了多久,他好几次都饿昏过去了,可是还是不肯娶刘家女儿,我没办法,让他爷爷给他灌水灌饭,后来他见自己饿不死,就同意了这门婚事,我当时真的以为他妥协了,可谁曾想,他竟然在新婚前一夜趁着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逃跑了!”
一月的天,漆黑的夜,饿了大半个月的男人虚弱到连走路都成问题。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选择了逃离。
只是,他以为前方等着他的是滕淳,不曾想,在不远处迎接他的,却是死亡。
滕淳说罢,抬起头,布满褶皱的眼角满是泪水,宛若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的落下。
“温琸死后,我也不想活了,我本想着为他收拾收拾东西,然后带着他的尸骨一起丰都,等安排好我俩的身后事再去死,可在给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我翻到了一个日记本,那是我初次与他见面时送给他的见面礼,他当时在几番推让后面无表情地收下了,我还以为他不喜欢,但其实,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珍藏个日记本,甚至,还在上面用并不熟练的字体,写下了许多许多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