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你怎么回来了?你回来咋不提前通知我一声?你这孩子!怎么老是给我搞偷袭?上次这样,这次也是这样!可不兴这么干!好歹提早告诉我,也让我给你准备准备!”
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孙子李正,徐秀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又惊又喜又高兴,手抓住李正的胳膊,左看看右看看,都忘了撒手。 “奶奶……” 李正目光朝屋里头一看,只见陈刚坐在饭桌旁,手里捧着满满的一碗饭,嘴里喊着一口,嘴巴合不上,差点掉出来了。 “李正……回来了?”
李正笑道:“陈爷爷,您在啊?我回来休假……” 然后笑嘻嘻地打量着奶奶徐秀琴:“我没打扰你们俩吧?要不,我到外头宾馆开个房间住?”
徐秀琴脸上飞起红晕,伸手在李正的胳膊上掐了一把:“小正你说什么呢!快进来!”
说完伸手去抢李正的包。 李正不给,说我自己来。 等人进了客厅,李正将包往沙发上一方,大量了一下屋里。 都说这家里的摆设就是人心情的体现。 过去很多年里,李正都跟着奶奶俩人相依为命住在这个小学的老宿舍楼里。 那时候因为地震导致双亲离世,奶奶也没了儿子儿媳,只剩个孙子,所以家里虽然整洁,可很多家具很多的摆设都是冷色调,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这会儿一看,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墙上的照片全换了新木框,客厅的沙发换了一套咖啡色的皮沙发,茶几也换了胡桃木的,电视墙上是超大的液晶电视,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李正那个“一等功臣”的牌匾。 然后就是桌上,摆放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束鲜花,花绝对不是花店里买的,一看就知道是在周边的郊区才回来的小野花,虽然不是名贵品种,却生机盎然另有风情。 不大的饭厅里,饭桌也换了,铺着精致的镂花白桌布,厨房里头改造过,换了新的中式厨房系统,干净明亮。 “啧啧——” 李正忍不住露出欢喜的笑意。 其实他是喜欢陈刚介入奶奶的生活。 老人家最怕孤独,身旁有个伴,相互照顾相互挽手,哪怕是看看夕阳看看日出,生活也是有颜色的,总比一个人孤单单每天看着日出日落更有人间气息,也更有活力。 “你的房间还空着,自己把行李拿进去。”
奶奶招呼着李正,李正嘴里应着好,拿着包进了房间。 徐秀琴在后面唠叨:“放好行李就去洗手,完了出来吃饭,奶奶给你盛饭……” 说完,人进了厨房,不多时又惊叫起来。 “哟!都不知道你回来,这饭根本就不够……” 老陈在外头听了,看看自己碗里满满当当的饭,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要不我去给小正下个面。”
李正从房间里出来,拦着两个又尴尬又热情的老人,说奶奶、陈爷爷,你们忙啥,我点个外卖,加点饭加点菜,不就成了?现在多方便呀,哪用自己折腾? 于是,两个人的晚餐,变成了三个人的晚饭。 吃饭的时候,李正埋头扒饭,奶奶盯着他越看越奇怪。 李正注意到了奶奶的表情,于是便说:“奶奶,前两天我往你卡上转了一笔钱,你收到没有?”
“收到了。”
徐秀琴说:“奶奶有退休金,不用你的钱,你的钱留着给我的未来孙媳妇用。”
临了又问:“对了,你和晓倩到底什么时候正式结婚?”
李正想了想说:“我忙,她比我更忙。”
徐秀琴说:“结婚是终身大事,你老大不小了,该办就办了,奶奶老了,你早点跟晓倩结婚,给我生个大胖曾孙带带。”
李正说:“这事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生娃更不是我一个人能办得了的……” 徐秀琴看出了李正的敷衍,于是不高兴了,说:“那你不结婚,永远都办不了……” 李正说:“要不,我现在给晓倩打电话,你直接跟她说去?”
说完掏出手机,装作要打电话的样子。 “别!”
徐秀琴马上制止。 “你这会打扰人家工作的。”
李正笑着收回手机。 他了解奶奶。 奶奶是要面子的人。 而且十分疼惜邵晓倩,不会因为自己想抱曾孙而去催促别人,那样会觉得自己很没礼貌,不够体面。 李正收回手机,安慰奶奶说:“奶奶放心,我跟晓倩商量好了,明年就办。”
徐秀琴得到了孙子的保证,这才稍稍宽心,点着头说:“那好,我信你,小正你可不能食言。”
“不会不会,除非不可抗拒力。”
李正说:“万一部队上有任务,我也说不准。”
徐秀琴愣了,忽然觉得自己听了刚才的一番话,等同白听。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前段时间不是打电话跟我说你要去带队集训吗?还让我最近一段时间别打你的电话,要三个月来着,怎么这才半个月不到,就探家了?”
正在扒饭的李正微微一顿,旋即放下碗,起身去厨房,嘴里嚷嚷着:“我装碗汤。”
等装完汤出来,李正这才说道:“安排临时有变化,旅里派我去学习,不过学习要等半个月后,因此先让我回来休息下,储备好能量……” 徐秀琴眼睛一亮:“学习?进修?”
李正点头:“嗯。”
徐秀琴说:“这是组织上重视你,要提拔你呢,小正,你可要好好加油了,别犯错误……” “咳咳咳——” 李正一口汤呛在喉咙里,剧烈咳嗽起来。 “嗳,你这孩子咋了这是?喝口汤都呛着,还当兵的呢!”
徐秀琴连忙起身给李正拍背,一边拍一边说:“慢慢吃,这里没人跟你抢。”
这事总算这么敷衍过去了。 李正在家待了两天,每天早早起来就绕着县城跑步。 现成外围有一条河,河边就是绿道,沿着绿道围着县城跑一圈十六公里,刚好够李正的胃口。 这天跑着跑着,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小正!李正!”
李正赶忙停下来,循声扭头一看,居然是老陈。 老陈这会儿戴着个草帽,站在绿道旁的草地上朝他招手。 “陈爷爷!您在这里干嘛呢?”
老陈指指河边:“钓鱼!”
李正饶有兴致地过去一看,果然看到钓台上插着六根杆子,饵料抛到了江中间。 “有没有兴趣陪我这个老头子聊聊天?”
老陈发出了邀请。 李正横竖没事干,回去太早也是闲着,于是点头应承下来:“好,我也想看看您钓鱼。”
老陈把他引到树下,递过来一把折叠椅,说:“这鱼钓到十点钟,十点后,天气热了鱼就不开口了,要下午四点后才开始有口,十点正好,钓了鱼回去中午给你做条糖醋鲤鱼。”
李正说:“你怎么知道会钓到鲤鱼?”
老陈说:“经验!”
说完,指指自己的脑壳。 “我可不打没把握的仗。”
李正笑起来了:“我差点忘了,陈爷爷您也是打过仗的人。”
老陈哈哈大笑起来:“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笑完了,话锋一转说道:“小正,你这次休假可不是什么要去进修的,对吧?”
这回轮到李正愣住了。 “是进修……” 老陈说:“都是当过兵的,你那点事瞒不过我,是出了什么岔子了?”
李正其实胸中一直有股吐不出来的气,闷在胸中,此时被老陈这个老兵问起,他还真想说出来,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并且有些事,不能说。 到临了,他转了个角度,反问道:“陈爷爷,我想问个事,当年你们在战场上,见过抗命不遵的兵吗?”
老陈愣了一下。 他没料到李正会问这个问题。 不过还是如实回答:“见过。”
“最后怎样了?”
李正问。
老陈忽然笑了,指指自己:“我啊,就我这样……” “啊!?”这回,轮到李正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