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要多费些口舌,没想到白耗子突然变得这么爽快。
倒让林亦扇有些诧异。
幽吟可不是有求必应的人,除非又开始打什么鬼主意。
他又要打什么主意,她不知晓。
但眼下能留下就有寻得二人独处下手的时机。
正当林亦扇暗喜计划得逞。
又听白耗子说,“跑这一路,你也辛苦了。”
幽吟偏过下巴朝门边的护法奎朽吩咐:“给林姑娘安排间客房。”
门边守着的男妖朝她做了个请势,“林姑娘,这边请。”
林亦扇跟着男妖去了偏院客房,还没怎么来得及享受高床软枕的惬意,两个时辰后就被安排送上飞行舟前往灵脉矿。
“怎么走得这么突然,不多待两日吗?”
奎朽客气道:“那边事忙,不能多耽搁,林姑娘,请吧。”
“......”
事发突然,林亦扇也只能虚虚讪笑一声,就不得不提裙上了飞行法器。
她好不容易才从冥府河底寻到妖界岑藏府。
谁想到这么快就要被赶回去?
林亦扇想赖着不走,但这是她亲自同白耗子讨要的混口饭吃,眼下要是反水岂不是自打嘴巴?
再说,她也不可能演什么要近身伺候再行刺的戏码。
她同白耗子可不是那种报恩关系。
一露这话音就是自露破绽。
进不得,退不得。
又有白耗子的手下在边上盯着。
犹豫间飞行舟都已经驶出了岑藏府。
事已至此,林亦扇只得临时变动计划。
进了安排好的房间,她提裙坐到床沿,歪头窥了眼纱窗,瞧见两道黑影映在上头。
有人守门,她也不能在屋内来回踱步。
怕被发现些什么,林亦扇只得放下床帐,蹬掉彩鸟绣花鞋歪躺到床上假寐。
心一静下来,就开始回想先前跟白耗子说话的情形,确定没露破绽,又揣摩起白耗子的心思。
他突然把她打发去守灵脉矿,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难不成是她暴露了自己都不知晓的破绽?
一连两日,屋内被乱糟糟的猜想挤满,林亦扇惴惴不安的心,在看到窗外与来时不同的风景才意识到不对。
她打开房门问外头守着的男妖。
“我们什么时候到冥府河畔?”
蒙面人有些惊异她的话,“林姑娘,我们不是去冥府河畔,而是去烈炎洲的蛮荒地。”
“蛮荒地?”林亦扇瞪圆了眼睛,“不是说去守灵脉矿吗?”
“蛮荒也有灵脉矿。”
“……”
阖上房门,林亦扇拖着沉沉的步子躺回床上,扰了她两日的做贼心虚,化为一声叹息吐了出去。
合着白耗子根本就没发现她的破绽。
是真打发她去混口饭吃。
怪就怪他先是的不应,后又应下得那么快。
害得她白白悬心这么几日。
飞行舟行驶速度比御剑快,也不需要停下调息。
就算如此,也行驶了整整一个月才到了所谓的烈炎洲,蛮荒地。
蛮荒地,顾名思义千里无人烟。
不仅如此还热得不得了。
当了妖虽然能调节体热,但也有个范围上下限,也不可能是无限制的耐极寒极热。
温开水、沸水、炒菜油锅、打铁熔炉、烧陶窑……
这蛮荒地就是打铁熔炉的级别。
脚踩在地上,几息就冒起黑烟。
林亦扇靠背后光翼飞行,跟着蒙面人还有报名来挖灵矿的妖兽到了驻扎点。
驻扎点在半空中,也是艘硕大的飞行舟。
突然到了这本是意外,也不是林亦扇计划中的事。
但来都来了,一时又不得回。
待在这就少不了打探消息。
转眼又过月余,林亦扇除了把蛮荒地摸了个清楚,也大致了解了妖界的七洲八府。
妖界同修真界不同。
不是一整块大陆面,而是呈楼梯形的衔接陆面,七洲就好比七步台阶。
高高低低分错开。
而分隔处就是江河湖海。
八府则是七洲内的最大府城。
妖界实际上远比修真界地貌旷阔,富饶灵沛。
从两界处的冥府河畔前往妖界,要经过幻雾林、六十九座冤鬼妖孽盘踞的奇山,还有三十二洞窟。
听起来挺吓人,其实也是妖界保护自己子民的一道屏障。
既能抵御修真界修士的同时,还能让修真界的人误以为妖界贫瘠而凶险。
待在蛮荒地久了,林亦扇又动起想回岑藏府的念头。
这日,她寻着机会去找管事的黑衣人,只还没走到他房门口就听到屋内有人说话。
谈话用的是妖族语言。
林亦扇虽然听不懂,但心里好奇,于是蹲下腰,小步地往前挪。
挪到阳光晒不到又不透人影的一处,她才慢慢直起腰。
手上蘸点唾沫捅破纸窗,巴着往屋里瞧。
略微适应了下由明转暗的视线,只见书房里空无一人,说话声是从前头正厅里传来的。
正当林亦扇失望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视线却意外扫到了书桌边角。
密密匝匝堆叠的书本信函之下,有一页夹在中间的宣纸露出一角。
而露出的一角上画着林立的竖条。
而竖条之上还有无数个窗户。
那是什么?
再看几眼。
久违的熟悉感像个浪头,扑得林亦扇险些站立不稳。
她勉强稳住身形,敛息聚神地又仔细看着画纸。
一笔一画,她都没有错看漏看。
可就巴掌大点的宣纸,再细详地瞧也瞧不出归期何处。
反倒因这张薄薄的纸,生出了魔障。
面对这猝不及防,林亦扇宛如垂垂老矣的拾荒人,乍然从落魄潦倒的噩梦中清醒。
刹那间,她心跳如擂鼓,快得不受控制。
快到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林亦扇怕它跳出去暴露自己的窥视。
于是双手紧压胸前衣襟,强行把它压了回去,藏了回去。
怕被人发现。
林亦扇又仔细看了两眼宣纸上的画,然后快速地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间。
此时。
什么仇不仇的都已然不再重要。
同那张薄薄的画纸相比,简直轻得不能再轻。
若是那纸上画的竖条和她猜想的一样。
“若是一样……”
光是把这几个字含混咕哝在嘴里,就如吃了春日里枝头上最甜最香的花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