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桂花聊到最后,说到住处的事情。
“你们还不认识人,早上一大家子估计你们也分不清谁是谁,我先跟你俩说说家里。”
何桂花说,“你四个表哥三个结婚了,院子的娃娃都是这三家的。小表哥定了来年成家,等成了家再分家,所以现在住在一起。”
“你们进门也看到了,家里住的紧凑,家里批了旁边的空地,打算按分家后的样子先盖起来,院墙先不盖,等正儿八经分家了再说。院墙那里已经拆好挑了沟,就是要趁秋收前把房子盖起来。”
“家里现在还有一个小房间,委屈你们先住着,等房子盖好,就有地方了。”
“我带你们去看看住处,走。”
说罢,何桂花起身带两人去了小房间。
小房间在东北角拐角处,l形状的火炕顺着房间形状砌成的,正好一边睡一个。
进门口对面的炕头顶上放了个一人高的柜子,分上下两层。
柜子能放东西能挡风,还能挡门口的视线,不至于人一进门就看到炕。
另一端炕头边,沿着墙放了个窄窄的桌子,日常放放饭盒搪瓷缸什么的足够用了。
说是小房间,住两人并不拥挤。而且简单的房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两人省事不少。
何丽芬很满意,安安面上跟何丽芬一样,嘴巴甜甜的给何桂花说着好话,心里另有打算。
安安为了自己的秘密考虑,一定要单独住。
看样子盖好房子,何桂花也是打算让她俩住一起的,趁房子还没开始盖,自己手上有钱,正好给自己谋个独立房间。
安安趁着何丽芬去茅房,跟何桂花商量这个事。
“堂姑,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多给您一间房子的钱,盖的时候多盖一间成吗?如果地皮不够,买地皮的钱也归我出。”
看着何桂花一脸懵的看着自己,安安说:“是这样的,我睡觉轻容易醒,晚上有人在旁边一晚上睡不好,我在家也是自己一个人睡的。”
何桂花消化了一下安安的话,暗自咋舌这家人这么宠女儿,插队来给带这么多钱。
“多盖一间也不是不行,地皮不用再买,院子后自留地够大,占一块也不打紧,咱家右边人家离得远,也不碍事。”何桂花斟酌着说。
“那我占了自留地也是地方,我还是出一间房和一块地皮的钱,到时候如果我回城了,房子就留给您家,也不用折算我钱了。”
何桂花一听,这感情好啊,这算下来就算是占了点儿自留地也划算,当下应承下来,“那行,如果房子最后留给我家,这盖房子占的自留地,请人、包饭的事儿你就别再出钱了,咱家全出。”
“那堂姑我先给您一百元钱,房子盖完了再细算,多退少补。”
“行!这事儿我记着。”
等何丽芬回来,安安跟何丽芬说了多建一间房间自己住的事情。
何丽芬本来有点不开心,但是为了好友睡个好觉,还是接受了。
何桂花听到院子里娃娃哭起来就出去了,何丽芬和安安就跟何桂花招呼了一声,拿上自己的行李,去整理住处。
安安边收拾行李,边跟何丽芬商量,“丽芬,看样子咱们吃饭要跟堂姑家一起,你打算给粮?拿工分抵?还是给钱?”
“我爸交代我给钱,让我给足点儿。你呢?”
“我爸妈也是这个意思。那咱们等等问问一个公分如果年底换钱能换多少,咱们按男同志一个月满公分算钱,行不行?”
“行,听你的,就这么着。”
中午何桂花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饭,拉着何丽芬认亲戚,夸左安安漂亮,加上小孩子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一边吃饭一边听着,偶尔问个问题的左安安,一顿饭功夫听着大家东拉西扯,又知道了一些事情:
何桂花的男人叫梁大顺。
在梁家村里是大姓,梁姓家族的人占了村子一半以上。村子里姓梁的勾勾连连多少是个亲戚。
宋长志媳妇梁大红,是梁大顺的堂妹,梁大顺的父亲是梁大红父亲的亲哥哥。
梁姓还出了一个有本事的叫梁顺意,是梁顺福的堂弟,当兵退伍回来做了上面柔远县县长,可惜打仗伤了肺,已经去世了。
梁家村四个生产队队长三个姓梁。
张北大队下除了梁家村生产队,还有獐子沟村,西王村,琉璃河村三个生产队。
生产队还有村集体经济作坊,一个豆腐厂,一个砖瓦厂。
何丽芬趁着大家拉闲话,插了进来,“堂姑父,您去年上的满公分啊,真厉害!要是都算成钱,那肯定很多!”
梁大顺憨厚笑道,“去年工分算钱不算高,10个工分2毛3分,没全换钱。前年高,前年3毛7呢!分的东西也多!”
安安和何丽芬纷纷表示对梁大顺的崇拜和羡慕。
现在一个男劳力满工分10个,女的6到8个。
堂姑家目前一家老两口,三对儿子儿媳加上小儿子,个顶个都是好劳力,拿满工分是常态。
也就是这两年堂姑因为在家照顾几个都不到四岁的孙子孙女不上全工,不然也是满工分。
梁家大孙子二孙子三孙子上学,周末放假回来也能每天拿三五个工分呢。
家里劳力多,除了小娃娃没人吃闲饭,这样一年到头下来,堂姑家的收入在村里应该算是不差的,不然也不能这么豪气一下盖这么大一片房子。
安安心里算了下账。
这个时候,大家除了过年的几天休息,平时主要是农忙,农闲和天寒地冻的时候开荒铺路学大寨,挖煤打柴修水库也是不得闲。基本上算是全年无休。
按一个月30天,一天10工分,一天3毛7算,一个月就是11块钱。
她和何丽芬两个既不是什么大胃王,也不是什么家务都不会做的小白,除了上工还能搭手做家务。
安安打算跟何丽芬商量,搭伙吃饭一个月每人给10元钱,年底队里分油分肉啥的,她俩的都给堂姑家。
吃过饭大家回屋歇晌午,安安和丽芬跟堂姑说了声去大队办公室,下午还分队呢。
去找刘芳的路上,安安跟丽芬说了自己算的账和建议,何丽芬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两人打算给何桂花送家里人带来的东西的时候,顺便说这事。
找到刘芳,三人一起去了大队办公室。
到了大队办公室的时候,铁将军把门,人还没到。
等了一会儿,远远的看见董爱革和郑超英走过来。
几人刚打了招呼还没聊上,梁顺福带着四个生产队队长来了。其中还有个女队长。
梁顺福依旧笑的一脸褶子,边开门锁边让人进到办公室里,“各位小同志很积极嘛!不错不错!”
“梁副队,赶紧抽签,快要上工了。”一个生产队队长笑着说。
“行,先跟你们几位同志说一下,四位队长说五个人没办法平均分,所以抽签分队,这里有四个个纸签写了数字1234,抽到哪个数字,就去哪个队。先四个人抽,抽好了纸签放回去,最后一个再抽。”
郑超英让大家先抽,大家你一个我一个,都拿了一个纸签。董爱革抽到的是1,刘芳抽到2,何丽芬抽到3,安安抽到4。最后郑超英抽到了3,跟何丽芬一个队。
梁顺福看大家抽好了,就介绍几位队长给大家,“这是第一生产队队长梁树,这是第二生产队队长梁鲜花,第三生产队队长徐爱国,第四生产队队长梁成钢。等下你们几位小同志跟各位队长去认认各队保管员和上工的地方。认完就能先回去了,明天一早7点半上工,不要迟到!”
介绍完,任各位队长跟自己的新社员说话,自己笑眯眯坐在一旁看着。
大家聊了几句,梁顺福在办公室有事,其他九人就一起出门了。
走了二十几分钟,到了一片田地旁边。
离田地不远的地方,有一排矮小的房子,四个门口都正在排队领工具。队长们带着各自的新社员走了过去。
队里的保管室按照顺序排的,梁成钢带着安安直接走到写着大大的“四队”的房门口,冲着里面一个小媳妇喊了声:“梁改梅!先认一下新来的知青,她明天锄草,给她发个小点的锄头!”
梁改梅抬头认真看了眼左安安,答应了声知道了,就继续发农具了。
周围的社员都跟梁成钢打招呼,更多的是在看新人左安安,有些个小年轻嘻嘻哈哈躲躲闪闪的盯着看。
安安看了一眼,何桂花他家不在这个队,就垂下眼不到处看了。
梁成钢带着安安在这排队伍里找到一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大嫂子,叫花大嫂,让她明天教安安怎么用锄头锄草等等,交代完,就让安安先回去了。
安安笑眯眯跟梁成钢、花大嫂道了别,回到家发现除了何桂花和小娃娃们,何丽芬还没回来。
安安看何桂花在补衣服,就也坐在旁边,找找补丁块递递东西什么的,一起聊天。
不一会儿何丽芬也回来了,两人互相看了眼,去了住的小房间。
何丽芬从行李里取出个挎包,问安安,“你家让带了啥?”
安安低着头拿剪子拆缝好的布包,“烟酒糖都有,还有钱。”
两人把各自的东西打开摊在炕上。
何丽芬家里给挎包里塞着两百元钱,两瓶老白干,两条卷烟。
安安家里布包里放了两瓶茅台,两条烟,两包红糖,两百元钱。
安安打算把红糖都给堂姑,剩下的一份给堂姑,一份让堂姑转交宋长志,两人拿着东西,去找堂姑了。
堂姑拒绝了半天,拗不过两个姑娘一左一右抱着胳膊嘴甜又撒娇,只好收下了,表示宋长志那份她会抽空送到。
等堂姑放好东西出来,安安跟堂姑说了搭伙吃饭给钱的事情。
堂姑差点蹦起来,“合着刚才给我的不是钱是不是?怎么给了还给?”
安安失笑,“堂姑这话说的见外,您让我不见外叫您堂姑,我这也不能白叫吧,刚才的算孝敬您,又不是天天给。可是我以后天天吃饭哪,不给钱粮怎么行?”
何丽芬也说,“就是,就算我是您侄女,堂姑给我们做饭还出粮食,怎么能不给钱?我也一起给。”
一顿拉扯,堂姑最终同意一个月只收6块钱,多了不收。再继续说就一分不收了。
安安和丽芬一看,也只能先这样,以后家里寄来好东西再给点也行。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安安昨天就注意到大队办公室没有电话,估计打电话得去公社,所以打算给家里写封信。何丽芬一听,嚷嚷着也要写,两个人就回小房间里写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