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哥?生哥!”
“田白衣!田白衣醒醒!”
敖乐天从这头走到另一头,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两个人为何突然跪倒在地,看表情似乎很难受。
慌乱之中他看了眼时间,距离换班仅剩一个小时。
“靠,到底怎么了!”
始终叫不醒两人,敖乐天眼睛都红了,只能发了疯似的去看资料,想要尽快找到线索后带他们出去。
而另一边的许昭和情况并不好。
他坐靠在一个柜子边,手死死攥着拳头,似乎想让自己的精神清醒过来。
他看到自己进入了上有太平间牌子的屋子,在里面看到了很多大型抽屉一样的东西。
眼底的红还是擦不去,他踉踉跄跄走到一个抽屉旁,握紧把手将它打了开来。
里面模模糊糊有一张人脸,但却并不是熟悉的人。他关上抽屉,继续去打开下一个。
恍恍惚惚间许昭和明白了他到底在找什么,他在找他的家人。
数不清到底打开了多少抽屉,看到了多少面容狰狞的人。
当小小的人晃动着走向下一个之时,他双手微微颤抖着用力将它打开,而后低头看过去。
里面静静躺着两个人,面容祥和似乎在朝着他微笑。
眼底血色的东西越糊越多,然后不知有什么默默流了出来,许昭和伸手去抹,但因为眼前全是红的,所以分不清流出来的到底是血还是泪。
他跪在地上,依靠在大型抽屉旁抽噎了会儿,然后站起身摸了摸里面二人的脸,又将之合上了。
被压在脑海深处的理智有些疑惑,为什么他没有进去?为什么他没有受到蛊惑?
而没多久,他便知道了答案。
小昭和继续往前走了,他默默流着泪打开又一个抽屉,待看到里面的人时声音仿佛带上了所有的委屈和伤心:“哥哥……”
身体里仿佛住着另一个人,许昭和冷眼朝里面看去,却没想竟看到一副熟悉的面容,跟着怔愣起来。
在小昭和喊出那个称呼之时,里面的人睁开了眼。
跟所有在太平间的人都不一样,他看起来异常鲜活。
他坐起身,笑着用力揉了揉小昭和的脑袋,说:“昭昭,你找到我了。”
“来,把手给我。”
那人朝他伸出手,面上带着熟悉的笑意。
那一瞬,仿佛灵魂都跟着疼痛起来,眼里的液体越流越多,分不清是谁在哭。
是沈琛,他长着沈琛的脸。
小昭和抬起头,看着那人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小手从身旁伸出,慢慢朝着那人的手上放去。
心中的疼痛就像生生剜出了扎根其中的藤蔓,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和满地枯死的碎藤。
距离换班时间仅剩二十分钟的时候,靠坐在资料柜下双眸紧闭的许昭和动了动手指。
不过是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并没有惹得敖乐天发现。
先是食指,然后是拇指,直到一整只手微微一抬,吃力地握住忽然出现的长剑。
先前曾用来让针口饿鬼屈服的,来自top10熊林的sss级道具——渊源剑。
锋利的剑刃在头顶的冷光下闪烁着让人战栗的寒光。
渊源剑通体银白,不加装饰,只有剑柄处刻着一行古老的小字:可溯渊,可结源。
许昭和提剑起手,在仅有一丝丝意识的情况下,寒芒剑尖用力刺向了自己!
鲜红的血浸染剑刃之时,一股异常馥郁的香味瞬间传遍了整个副本!
诱人到极致,令所有鬼怪无法抑制地蠢蠢欲动,贪婪的面目露出,用力吸吮空气中甜腻的血腥气。
一道人影嚯地站起,却又被一人从后面死死按住肩膀。
阿撒托斯一边揉着怀里哼哼唧唧想试吃的团子,一边没什么感情地安抚道:“你得相信他。”
“路西法,你要知道你没法只手遮天。”
“我不需要遮天,我只需要遮住他一个人就够了。”
“啧,”身后还长着拔舌鬼脸的阿撒托斯撒开自己的手,开启冷嘲热讽模式,“你打不过鬼婆婆。”
路西法:“……”
“沈琛,”阿撒托斯忽然改了称呼,刚才想说的话瞬间被低笑替代,“啧,好久没叫你这个名字了。”
沈琛回过头,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阿撒托斯将黑团子融入自己的身体,须臾间黑色的戾气不受控制地漫上他的脸,而后又给他生生压了回去。
不过是短短的一瞬,来自上位者的压制却让副本所有鬼怪生生停了继续狂化的行为,老老实实缩回了黑暗中。
“你想拿回自己的记忆吗?”他问。
魔神之首合体,阿撒托斯将成为副本无人能及的神。
沈琛站在他身前,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不。”阿撒托斯垂下眼,轻笑道:“也许拿回来,你并不会感谢我。”
“一切看你怎么想。”
阿撒托斯重新抬起压抑着深处黑雾浓稠的眸子看他,声音仿佛带上了某种蛊惑,“你想拿回来吗?”
…………
9层,资料室。
大腿上被划了一道长长血痕的许昭和终于清醒过来。
他看着被染红的病号服和满手的鲜血,拄着渊源剑踉跄着站起身,甩了甩尚且有些炸裂疼痛的头。
“生,生哥。”
半跪在另一资料柜前的敖乐天虚弱地出声,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只有一双眼睛充满了猩红,好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许昭和走过去把他扶起来,看了眼依旧没有恢复清醒的田白衣,道:“我们先出去。”
“好。”
知道他还要去扶没有意识的田白衣,敖乐天努力撑着自己站起来,扶着墙朝外走。
他看了眼随着用力在地上留下一串血迹的许昭和,咬牙说道:“我找到线索了,这家医院在制造精神患者。”
把健全的人生生逼疯,以此来赚取“治疗”费用。
每个人都有弱点,不管它是什么,都会被找出且不停放大。
田白衣和许昭和受到的是非常强烈的精神攻击,最为直观的结果便是他们都有一段时间意识不清醒。
而敖乐天之所以能够撑到现在,不过是因为他放弃了他的过去。
他选择忘记所有,对过去无所求,便无懈可击。
但是人不可能没有弱处,能够进入游戏世界首先皆是对生有着超强渴望的人。
他可以不要自己的记忆,不要所谓的亲情,但他没办法放弃他自己。
敖乐天捂住胸口,感觉那里好像火烧一样疼,随后口中猛地涌上一股腥甜,他默默擦掉嘴角的血迹,如同每一个只有自己的夜晚,孤独且寂寞地前行着。
距离换班时间只剩十三分钟。
许昭和拄着剑把尚在昏迷的田白衣半扶半托出来,腿上的伤几乎已经血流成河,和脑袋分不清是哪里更痛。
资料室的门在身后关上,锁孔重新出现,被四个空空如也的小坑包围着。
“你怎么样?”他问敖乐天。
金毛兄气色看起来并不比他们好多少,那满头金毛此时更显他的苍白无力,不过他还是撑着摇摇头说:“我还好。”
“这间资料室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能再进了。”它就如同一个大型的辐射场,虽然藏有许多秘密,但却能让进去寻找的人去掉半条命。
说着,许昭和用渊源剑的剑柄在田白衣身后狠狠敲了一下。
许是疼痛太过强烈,田白衣皱了下眉,终于睁开了眼。
“刚刚——”她扶着墙自己站稳,摸了摸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看向资料室紧闭着的厚重大门。
“刚刚我们差点凉了。”敖乐天努力吸了几口气,咽下好像已经涌上来的内脏残渣,还有力气开玩笑。
看出他的不适,许昭和说:“刚才都是精神上的攻击,只要我们挺过去就好了,不要当真。”
“好。”敖乐天眨眨眼,没心没肺地笑了。
田白衣也在几句话中弄清楚了刚才的一切,对于两人能够不放弃她把自己叫醒的行为表示深深地感激。
停留在这儿的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放松下来,距离交班时间仅剩七分钟的时候,几人进入了电梯,朝着自己该在的位置走去。
晚上十点,值班的“医生”是许昭和、田白衣和米果。
三人之中首先就半残了两位,在田白衣要提前一步下电梯时,昭哥纠结一番还是开口提醒道:“那个药,暂时不要随便吃。”
虽然他们能够从别的鬼怪手中拿到,但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就像白天的鬼怪会非常可笑地成为医治他们的医生,从他们手中换取的药物,又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可能暂时会抵消一次伤害,看起来目的是让他们自相残杀,但这里是鬼婆婆的副本,等级之高,让人不得不多留一份心思。
“好。”田白衣没有丝毫疑问,下了电梯后直奔值班室,先去换医生的制服。
电梯里只剩两人的时候,敖乐天到底没有忍住,指着他的腿说:“你流了很多血,下手也太狠了。”
“没事。”许昭和对此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感觉,仿佛这根本不值一提。
敖乐天渐渐感觉自己好多了,脸上恢复点血色,朝他伸出一根大拇指,感叹道:“真男人,敢于对自己下手!”
昭哥:“……”
许昭和并非不知疼痛,刚才脑子快炸开了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渐渐平静下来再看看还在不停流血的伤口,也是有点不知从何下手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细枝末叶的时候,两人达到二楼时,其他游戏者和鬼怪们也忙着换班了。
见到从楼上下来的两人他们本来没想什么,但再看看华生满身的狼藉,便各自有了猜测。
尤其是鬼怪们,只感觉先前被压下去的食欲再次成倍増长,盯着许昭和开始蠢蠢欲动。
万众焦点的昭哥并不为他们的视线产生任何情绪,面无表情走进值班室后,将身上的血衣撕了下来。
伤口是有些深,不做止血不行。好在这里是医院,寻常药物还是有的。
就在许昭和想着让娃娃们替他去拿些止血药时,就见一人影期期艾艾地挪了进来,举了举自己手上的绷带和伤药,讨好道:“昭昭,我给你上药吧。”
许昭和回头看着站在门口十分拘谨的色鬼,那仿佛能够直把人看穿的视线让色鬼感觉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看了不知有多久,许昭和才淡淡收回视线,沉默地坐到值班室白色的床上。
眼见他似乎是默认了,色鬼小心翼翼挪动了进来,也不敢多走,离他还差十步远时就赶忙停了下来,见许昭和没有拒绝这才松了口气走过去,半跪在他身前,看他卷起的裤管下一道狰狞鲜红的伤口。
“唉……”
不知在叹什么气,也许是觉得美人腿上留下了如此打眼的东西,让人觉得不爽。
不爽之余的色鬼手脚很是麻利,许昭和居高临下看着他,忽然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色鬼:“!!!”
色鬼赔着笑脸,赶忙改口:“昭哥!昭哥!”
昭哥似笑非笑,垂眼看着自己腿上的伤口被擦拭干净血迹,然后消毒上药,最后再缠上绷带打上蝴蝶结。
“好了昭哥。”
色鬼站起身,十分赶眼色地帮他把裤子卷下来,又拿起白大褂恭敬地递过去,将昭哥伺候得妥妥帖帖。
全程不过五分钟的时间,麻利得吓人。
许昭和再次看向他,目露赞许,“好了,我要去查房了。”
“您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