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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迷》
【唐】苏拯
乌兔日夜行，与人运枯荣。为善不常缺，为恶不常盈。
天道无阿党，人心自覆倾。所以多迁变，宁合天地情。
我愿造化手，莫放狐兔走。恣海产珍奇，纵地生花柳。
美者一齐美，丑者一齐丑。民心归大朴，战争亦何有。
……
咸通十四年四月二十，宁海镇军的船队沿着曹娥江往东行去。
“快看快看！那便是上虞县城了！”
平底沙船的船首甲板上，沉不住气的安延昭望见上虞县城在晨雾中依稀可见的暗沉轮廓，忍不住高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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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安蛮子！使君和押司他们还在舱内休憩，莫要扰醒了使君！”
徐重进皱了皱眉，出言低声训斥他道。
“哦……”
安延昭被徐重进这么一骂，撅了撅嘴，不再高声喧哗。
尽管安延昭脾气很是有些暴烈，在军中素有“安蛮子”的诨号，但这头蛮牛到底还是晓得事理，虽然张扬，但并不狂傲。
尤其是对于能在武艺上胜过自己的人，安延昭更是服服帖帖，从不说一句违逆的话。
原来安延昭还对徐重进颇有微词，觉得他依靠麾下士卒赢了自己是胜之不武，结果自从在那次营中比斗被徐重进干净利落地拿下后，安延昭从此再也不敢和徐重进顶嘴。
见安延昭像个受气的小妾那样蹲到角落里捂住嘴快把脸都憋红了，徐重进简直要被这头蛮牛给气笑了。
徐重进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扯开安延昭的宽大的手掌，低声骂道：
“蠢牛，别把自己给憋死了，让你声音小点，不是让你不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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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延昭瞪大了眼睛，十分感激地猛点了点头，用无比洪亮的声线大声回应了一句：
“哦！！”
“我真是……”
徐重进自以为已经很有涵养，但遇到安延昭这个活宝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正当徐重进忍不住要收拾这头蠢牛时，顾柯和徐逸等人已经从船舱内走了出来，徐重进见状也只得拍了拍安延昭的肩膀，示意他赶紧站起身来。
“我当是谁，果然没猜错，就是这蛮牛！”
顾柯一见安延昭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而徐重进那总是很阴沉苍白的脸也被安延昭气得有了几分红润，不由得笑出声来，戏谑地说道。
“安延昭打搅了使君休.....休憩，还请使君责罚！”
安延昭一听顾柯这话就急了，连忙单膝跪地叉手请罪道。
“嗯……那便罚你刷一日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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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柯自以为幽默地给出了“惩罚”，结果没想到安延昭立马就开始四处搜寻毛刷、胰子等物品似乎是打算现在就开始刷甲板。
刘苌伸手一把拦住了这分不清真假的蠢牛，笑着说道：
“顾使君方才是戏谑之语，莫要当真了！”
“啊？”
安延昭这才明白过来。
“好了！闲话休提，我们商讨一下该如何攻下上虞。”
顾柯出言打断了这场闹剧，肃容说道。
众将闻言也都收敛神色，心知顾柯是要举行战前军议，于是齐声应道：
“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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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内，近日来为准备战事，处理各种后勤杂务忙得脚不沾地的刘存璟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沉声向顾柯和宁海镇军诸将讲解测绘司收集并分析过的各类情报：
“上虞县城西面有一处二百步见方的平坦空地，足够我军列阵扎营。”
“先前从润州武库中取得的伏远弩，大竹竿弩都已齐备，随时可用于支援我军攻城之用。”
“昨日前往明州官军大营传信的令使回报说埇桥镇遏使刘巨容愿与我军协同，共击上虞城中贼军。”
经过刘存璟事无巨细，逐条讲解后，哪怕是安延昭也对即将爆发的上虞攻防战的双方态势，作战任务，应当注意的要点有了全方位的充分认识。
“存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莫要累坏了身子，我会让姚师同先代你主持测绘司两日，无需担忧，本使特命你安心休息两日！待神气完足后再接手测绘司常务。”
顾柯接过话头，先慰劳了刘存璟两句，随后便命令他先回去好好休息，等到身体恢复后再来参与军议和日常事务。
这几日来刘存璟一人兼任两职，忙得头昏脑涨，但好歹是没有出任何大的差错。
他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团结了宁海镇军测绘司和鼎新社这两个运行逻辑泾渭分明的团体，勉强维持住了宁海镇军后勤体系的有效运转。
虽然这展示出他极强的能力，但也让顾柯意识到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他原先的设计有问题，还是应该专人专事，不能让刘存璟继续承担这样繁重的工作，否则早晚要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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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刘存璟休息好了之后，顾柯就会让他只负责测绘司的相关任务，与鼎新社的对接工作还是交给一个专人来办，刘存璟只需要分析情报和调配后勤，无需再操心具体的船队运作。
险些被压榨得灯枯油尽的刘存璟闻言如蒙大赦，转身还没走出两步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鼾声如雷。
被刘存璟吓了一大跳的顾柯连忙让人把刘存璟送去随军医师那里检查一下，并严令两名负责保护刘存璟的护卫三天内不准让刘存璟再碰任何军务。
“幸好发现得早，不然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今后只可专人专事，再不可让人兼领两职了！”
得知刘存璟并无大碍，只是操劳过度后，顾柯在心里暗呼侥幸，深刻检讨了一番自己先前让刘存璟险些活活累死的错误决策。
而宁海镇军中有野心加入三司，以此来攫取更多权力的军将，眼看宁海镇中权力极大的三司主管人之一刘存璟都累成这副惨样，心有余悸之下，原本的野心便如汤沃雪，再也没了踪影。
“看来宁海镇三司里的差事，可不是让人来享福的！与其进入三司天天处理文牍被累成这样，倒不如就做个厮杀汉来得痛快！”
未能进入三司的宁海镇众将大部分顿时就熄了加入三司的心思，而另外一些自觉在带兵打仗一事上不算在行的军将则若有所思，似乎找到了全新的升迁路径。
刘存璟当场睡倒在地的插曲过去后，宁海镇军内部的这场被意外打断的军议开始继续。
率先发言的是先前在石城镇之战中一马当先，立下大功的钱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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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样貌奇丑，又是靠顾柯一言而决才空降到徐浦团结营里担任军令处长官的军将，如今已经凭自己的武勇和才能得到了宁海镇众将的一致认可。
只见钱镠指着舆图上的上虞县城，向顾柯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知使君打算用几日攻下上虞？”
此言一出，宁海镇众将也纷纷点头，钱镠此言确是切中肯綮，攻城之法变化万千，但影响攻城策略的几大因素里，除去敌我硬实力的差距，最重要的便是攻城的时间了。
快攻和慢攻，那自然是天差地别，故而率先问清了攻城时限，才好决定宁海镇攻城的具体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