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提前放假了，火车站依旧是人潮汹涌的景象。
“抓小偷啊！”
“抢钱了……呜呜……打人了……”
身边闹出的响动让人翘脚观望，看着被偷钱的大男人茫然无助瘫坐在地上，被抢的年轻女人哭得梨花带雨，除了同情愤慨之外，更多的是胆寒心惊。
光天化日之下，巡逻警察就在广场前的马路上，竟然发生这种事情……
“不是在搞治安联防么？咋还有这么多人顶风作案！”林山气哼哼地嘀咕着。
林安沉默不语，九十年代，全国各地的火车站都不太平，只是羊城尤为突出罢了。
想想重生前，每次过年回家都跟打仗一样不敢有丝毫松懈，只要是南下打过工的人，应该都体会过这种心酸无奈。
在警惕戒备中检票入站，找到自己的铺位，两人直接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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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噼~啦~”
树根安静地躺在火堆上，时不时发出炸响声，火光外围的灰烬里，隐隐露出几根红薯，鼻尖断断续续飘过焦香味儿。
寒冬腊月，农村屋里屋外一样冷，与其坐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还不如聚在一起烤火聊闲打发时间。
“爷，红薯啥时候能中呀？”
小孩子依偎在长辈怀里，眼巴巴望着埋藏红薯的位置。
“快了。”
小孩子扭头看向正在灰烬中刨红薯的陈二狗，无声吞咽口水，而后抬头，“爷，二狗爷的红薯中了。”
围坐在火堆旁的大人们都听出了小孩子的画外音，有人抿嘴发笑，有人起哄怂恿。
“恁俩名字里都有狗字，算是一辈人，赶紧给恁小兄弟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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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差着辈分，却被人说是一辈人，这就是骂人的玩笑，在农村算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陈二狗瞪眼看暗骂自己的男人，不甘示弱地回怼道：“照你这样说，恁爸小名叫狗剩，俺俩算是平辈，你不得喊我一声大？喊一声大，我分你一口。”
率先开玩笑的男人尴尬笑着，不敢接话。
“小孩儿馋得可怜人，二狗，你烤的多，先给狗蛋分一根呗。”有人出声劝道。
“烤的多是因为小清爱吃红薯……”
陈二狗嘴里嘟囔着，快速捏了捏红薯软硬程度，顺手挑出一根擀面杖粗细的红薯朝狗蛋示意，“喊我爷。”
“爷！”
狗蛋从爷爷怀里挣脱出来，不带丝毫犹豫地大声喊了一声。
陈二狗把红薯递给狗蛋他爷，然后用衣袖捧起剩余的几根红薯，直接起身朝林红军家里走。
看着陈二狗进院，火堆旁声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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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恁发现没有？小清回来之后，二狗明显没有以前那么不着调了。”
“就是，二狗以前看见小孩儿，横眉瞪眼吓唬小孩儿，现在看见小孩儿最起码有笑脸了，平时说话也不那么横了。”
“……”
说起陈二狗的改变，火堆旁的男女老少各有看法。
“咦？二狗上哪去了？刚才不是还在么？”林铁柱四下扫视。
“回家给小清送红薯去了。”
有人接话，也有人问话，“你找他干啥？”
林铁柱在火堆旁蹲下，伸手靠近火堆，搓手笑道：“小猛今儿个回来，说好的要请二狗喝酒，我喊他去俺家。”
提到林猛，有人立刻想起前段时间林铁柱找陈二狗帮忙的事，本以为这么长时间没动静，事情已然黄了。
听林铁柱的意思，办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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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猛买摩托车了？”
这句话一出，围坐在火堆旁的十几个人齐齐看向林铁柱。
小林村不是没有摩托车，除了陈二狗那辆，承包窑厂的林金柳也有一台。虽说不如前两台那么让人惊讶，但也是绝大多数人无法企及的。
“二狗真的认识卖摩托车的老板？给恁便宜多少钱啊？”
“我记得二狗说过，能便宜百八十块……铁柱，便宜了没有？”
林铁柱先是点头，紧接着快速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抢先道：“一百块钱都没便宜够？不是说摩托车老板是小安的朋友么？这面子……啧啧。”
“瞅瞅你那酸劲儿，能便宜都算不赖了，几十块钱也是钱啊！”
“就是，非亲非故的，人家愿意帮忙已经够意思了。”
眼瞅着众人误会，林铁柱立刻慌了神，这么大的人情都不知道该拿啥还，要是让陈二狗听说这些闲言碎语，得咋想自己？
“恁可别瞎猜了，我摇头的意思是，不是便宜一百，是便宜五百！”说完，林铁柱直接起身朝林红军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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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旁众人目瞪口呆望着林铁柱的背影。
“五百？真的假的？”
“二狗的面子能有那么大？”
“不是二狗的面子大，是小安的面子大……”
“小安是不是快回来了？”
“咋？恁家也想买摩托车？”
……
出了站，林安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我买羊毛衫的时候，你还说我嘚瑟显摆……”
眼看林安紧了紧身上的毛呢褂子，快步朝广场外冲去，林山赶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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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村的轮廓刚刚出现在视线之内，林山就从兜里掏出特意买来的555牌香烟，十块钱一包的价格，林山买了整整一条。
“你不是说给俺大买的么？”
林安幽幽盯着林山，自己买的红塔山在农村来讲已经算是档次不错了，这货买555香烟时自己就劝他不要这么高调，他说是孝敬他爸的。
现在这架势，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林山讪讪笑道：“就开一盒，剩下的都给俺爸。”
林安摸了摸兜里的红塔山，这要是发给老少爷们儿，人家不得编排自己故意装穷？
把红塔山递给林山，林安严肃道：“咱俩得保持一致，不能让人说闲话，你要敢装逼，我让恁爸打断你的腿，明年好好在家养伤，不用跟我走了。”
感觉到林安不是开玩笑，林山老老实实地接过红塔山，把555香烟重新塞进口袋，见林山脸色缓和，又是舔着脸问道：“哥，啥叫装逼？”
“你这种行为就叫装逼！”
林安指了指林山的口袋，“村里人都吸一块多钱的烟，两块钱的烟就算不赖了，红塔山足够撑面子了，你买这么贵的烟，不就是想让人家高看你两眼，夸你几句么？好听话能当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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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戳中心思，林山连忙侧头看向窗外，心里暗暗嘀咕，我要算是装逼的话，你算啥？
装穷吗？
明明挣到钱了，又不是偷来抢来的，为啥不让花？！
“你别嫌我管你多，除了父母媳妇，没人希望你过得比他们好，你这样招摇过市，人家背后指不定咋说你哩。”看出林山的不服气，林安语重心长地解释了一句。
“小兄弟，恁哥说哩对。”
出租车司机冷不丁插话，“老话都说，财不外露。真有面子，不用往外说。强撑起来的面子，摆到人家跟前，人家也不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