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名为方泽的张颀接着说道:“十年前,父亲自缢身亡,随后萧家出事,母亲悲痛欲绝,追随长姐而亡。那时我刚满十二岁,事后被苏江方家收留,从此隐姓埋名,活了下来。”
“上个月,方家长辈从甘宁归来,给我带来了一份当年萧家血案的卷宗,我发现那个追随长姐而亡的妇人并不是我的母亲,那妇人有一颗门牙久缺多年,可我母亲一口牙齿完好无损,我怀疑我母亲并没有死,而是被人偷梁换柱……”
我心里一阵悲凉,不知道他见到现在疯癫的母亲会怎样?
“所以,你到张家夫人的娘家来调查?”
“母亲自幼生活在青和,我便先来此寻找。姑娘若知道我母亲的下落,请告诉我!”
“你如果是张颀,为什么不直接找冉瑾晟问问清楚呢?他若知道你的身份,说不定……”
他眸光暗了下去,“不!我父亲……是被冉启志(冉瑾晟父亲)给逼死的。”
我浑身一震,“怎么会?”
“那一晚,我经过外书房,从窗户外看到了与我父亲密谈的冉启志,没多久父亲便自缢身亡,冉启志也不知下落。我将此事告诉了母亲,母亲的反应很奇怪,我从未见过她那般惊慌失措,连父亲的丧事都不顾,套了马车便去了萧家。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说到激动处张颀一阵低咳,随后接着道:“我只记得她临走前将我托付给了老管家,老管家带我赶了一趟集,回来时我们张家上下六十八口人一时之间全部消失不见了。后来老管家将我藏在了地窖里,等方叔父找到我时,老管家也不知所踪了……”
“这几年,我苦苦寻找他们的下落,可始终毫无半点进展。我也闯过几次尚书府,每回都遍体鳞伤……”
虽然我坑文了,但根据我的设定,冉启志为了保全家族利益是很有可能逼死张栋潜的,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后来天下大乱张颀会与冉瑾晟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我心口一窒,有些喘不过气,“你呆在这里不安全,冉瑾晟迟早会找到你的。”
“我想见我母亲,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冉启志会逼死我父亲?为何萧家和长姐也会受到牵连。为何母亲……不来寻我?”他捂着胸口,急切地道。
想起疯婆的情况,我摇了摇头,“即便见到了,也不一定能问出原因……”
他明显一怔,清亮的眸子闪了闪,“我不知道母亲如今到底怎样……十年了,倘若母亲已经放下曾经的种种,那我也不会怪她,报仇雪恨就由我这个当儿子的来完成。兰姑娘,帮帮我!”
他似乎误解了我的话,但是无论如何,都应该让他们母子俩见上一面。
“其实,你母亲就在这个屋子不远处,与你不过百步之遥,那个救你的哑婆就是你母亲身边的女使。”
听到这番话,张颀蹭地站了起来,激动地抓着我的手臂,“姑娘所说是否属实。”
“你自己去看看便知,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姑娘什么意思?”
“夫君自缢而亡,亲女惨死洞房,即便你母亲还活着,情况也不会太好。”
“你是说……”
他眸光暗了下去,“我明白了,请兰姑娘前头带路!”
想起疯婆的情况,想起冉瑾晟的手段,我有些心慌,急忙告诫道:“我们悄悄地去,只能远远地看一看,千万不能惊动他人,现在还不是你们相见的好时机,个中原因比较复杂,你若信得过我,就姑且听我一言。”
张颀抱拳一鞠,郑重其事地道:“姑娘身不由己,张某自当悉听尊便!”
我心里七上八下,想卖个人情给他,又怕受到牵连。
“好!咱们快去快回!”
院子里昏天黑地寂静无声,天幕似一口黑洞洞的大锅将院子罩得诡异而凄迷。我带着张颀悄悄摸到一旁正屋的廊下。
我推了推紧闭的门,迟疑道:“你母亲就在正屋左侧最里间,你若进得去就先去看看她,若进不去咱们改日再想其它法子。”
张颀却一点都不迟疑。
“得罪了。”他突然揽住我的腰,脚下一使力,便跃了起来。
我只觉一阵头昏眼花,便落在了房顶上,我有些害怕,小腿软了下去。
张颀一把抱住我,“你的腿?”
我攀着他的手臂,稳住了脚跟,“没关系,我们快过去,当心一些,冉瑾晟的暗卫还在搜查你。”
张颀搀着我找到最里间的房梁。他半跪在屋顶上,一片一片揭开了瓦片,他有些紧张,动作急促慌乱,我也很紧张,手心里一阵阵冒冷汗。
疯婆所住的房内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屋内的情况,张颀略显焦急,又揭了几片瓦。
“我下去看看。”
我顿觉不妥,“别……”
话音未落,张颀身子一缩,便从瓦洞中跳了下去。
我胸口顿时一阵郁结,要是把疯婆吵醒了怎么办?这个笨蛋做事怎么那么鲁莽!
我提心吊胆地盯着他,生怕他发出半点动静,惊扰了屋里的人。
这时听张颀说道:“屋子里怎么没人?”
话音刚落,角落的小门被一脚踢开,接着一群手持火把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了进来。
我心头一紧,不好!中计了!
难道齐老头出卖了我,还是哑婆出卖了张颀?
房间顿时被火把照亮,这个小房间不似我之前见过的卧房,里头空空荡荡,只有北墙贴了一副对联,下头置了一方条案,上头依稀放了几盘果子糕点,不远处的地上散落着三只藤编蒲团。
房门刚被踢开,我便心急如焚,催促张颀赶紧上来。
可张颀却不搭理我,他一动不动站在条案前,像是被人封住了穴道。
屋顶上的我如坐针毡,可偏偏我又下不去,逃不了!
“你到底是谁?”正想着,冉瑾晟走进了屋内。
我顿时汗毛倒立,忙缩回了脑袋。
完蛋!冉瑾晟若知道我帮着张颀窥伺他们家的秘密,他肯定会把我五马分尸!
我脑子里警铃大作,下意识想要撇下张颀,自个儿逃命去。
这时候张颀却缓缓开口了,“这是什么?”
???
冉瑾晟:“如你所见。”
什么意思?我忍不住好奇,探出脑袋去看,正好对上冉瑾晟毛骨悚然的淡淡一笑。
我不明就里,看向张颀,只见他浑身落寞,似突然间被抽了魂魄,摇摇欲坠。
冉瑾晟:“你和张颀什么关系?”
张颀充耳不闻,呆愣在当场。
我心急如焚,十分担心他的身份曝光,如果冉瑾晟知道他就是失踪的张颀,会不会为了掩盖当年的阴谋而杀人灭口?
冉瑾晟:“你擅闯敝处就是为了追查张家夫人的下落?莫非你就是……”
“他叫方泽。”我趴着瓦片急忙道。
冉瑾晟仰头一个眼刀子刮了过来,我心里慌得一批,急忙解释道:“他叫方泽,是张栋潜的、的、”
我急忙吞了口口水,反问张颀:“你是张栋潜的什么来着,刚才你和我说的?”我心里七上八下,生怕这个憨憨不明白我的意思。
好在张颀并不是真傻,他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两个字——“义子。”
“义子怎会与张栋潜如此相像?”
“那你觉得我会是谁?张颀?”张颀冷笑了两声,接着道:“是与不是又有何区别,既然当了这义子的名头,就要担起儿子的责任,为义父查清死因,报仇雪恨!”
冉瑾晟不置可否,“据我所知,张栋潜的义子名叫永新,如今恐怕已有三十,常年卧病在床,怎么看都与你截然不同。”
“那是我堂哥。他若行动方便,今日前来的必定是他。”
这些理由听起来很牵强,没什么说服力,奇怪的是冉瑾晟并没有急着拆穿张颀,他笑了笑,接着说道:“你方家在苏江地区虽势焰熏天,但从不与朝廷作对,方家人若知道你擅闯我冉府,会作何感想?”
“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乃我擅自做主,与方家毫无瓜葛。”张颀根本不是冉瑾晟对手,这显然是在试探他,可这个憨憨居然中计了!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张颀承不承认,冉瑾晟多半已经猜到他的真实身份了。更为关键的是无论如何,冉瑾晟都不会放过勾结他人、包藏祸心的我。╥﹏╥
冉瑾晟冷笑道:“你顶着方家人的名头却要与方家划清界限,简直是天方夜谭。”
划清界限?
我茅塞顿开,要想明哲保身,我也必须与张颀划清界限。
张颀激动起来,提高声音道:“我说过,这不关方家人的事,这是我一人所为。”
我心里一阵哀嚎,张颀简直越描越黑,真是憨憨本憨了!
冉瑾晟嘴角一勾,“既然如此我也用不着卖方家人面子了,来人!押下去。”
“等等!”我急忙制止。
张颀自己暴露也就罢了,我可千万不能搭进去!
冉瑾晟置若罔闻,沉着脸再次下了命令,“押下去!”
我心慌意乱,急忙质问道:“三爷,你是不是骗了我?我哥其实根本不在青和,是不是?”
冉瑾晟抬头看我,锐利的眸子闪了闪。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接着道:“三爷!我有事要问他,请你给我点时间,求你了!”
房间内安静下来,我拿不准冉瑾晟会有怎样的态度,但人不自救天难佑!